思路客小说 > 琳琅录(女尊) > 57.观棋起波澜2

57.观棋起波澜2

推荐阅读: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琳琅踏上最后一级楼板,一眼看到了澹台子泽。

    他一个人坐在最靠里的一张桌子后面, 背后靠墙, 面前一张大桌子,上面摆放着七副棋盘。他端坐在桌后一张靠背椅上, 手放在膝盖上, 腰背离开靠背挺得笔直,并没有看着棋盘,眼睛几乎是完全闭上的,没有看见她,也没有看着棋盘, 仿佛在冥想。

    他的周围放着七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面都坐着一个棋手, 面前都有一副棋盘。这些人有的盯着棋盘, 也有的盯着澹台子泽, 一个个神情紧张而肃穆。

    茶楼的三楼是个亭子式的架构, 四周都是朱色的围栏, 风无遮无拦的从海上吹进来,吹得大家的衣袂散发乱飘, 但这八人没有人皱一下眉头,也没有人动一下,仿佛都把性命放进了面前的棋局里了。

    琳琅心里忽然有一股慷慨悲凉的东西涌上来,喉咙哽了一下。

    仿佛看着了满是死尸断肢的古战场, 夕阳残照, 血流遍地, 帅旗半卷,战马长嘶。

    忽然仿佛又见着了瘸着一条腿的澹台,在满是尘土的地道之中,跟她说,棋之一道,不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不可言败。

    她默默的往他走去。

    三楼不少观棋的民众,都衣冠楚楚,无一不是大气也不敢出的,更没有交头接耳的声音,偌大的三楼,安静得竟是落针可闻。见她脚步轻捷的走过他们桌旁,有的视而不见,有的注意力放在她的面容和衣着上,都是默默的打量一番,都不做声。

    瞬间她就靠近到棋战区域外五步处,突然经过的一张桌子后有人低声道:“小娘子,止步!莫要往里走了。”

    她转头一望,见到是个衣着风雅,面目俊秀,三十许人的中年人。见她看来,以眼神往旁边示意,便见着了散播在那八张棋桌外围的几十个兵士。她心头一凛,经过海上的大半月漂泊,现在她可以一眼就看出来,这三楼上面的兵士,全都是北朝人。

    她不动声色的问道:“怎地都是北朝人在此警戒,这是东临国的国土啊。”

    那中年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却笑道:“北朝的是紧张了些,他们要守卫的人也多些。”

    琳琅瞬间心里有数,这个中年人应该就是要当裁判的东临国瑛君了。她装作不知,请教道:“听闻澹台子泽乃华国第一公子,风姿果然过人,现在棋局怎样了?我不懂棋。”

    瑛君扶了扶头上的紫金冠,“相持着呢,这种阵势,我也从来没有见过,第一公子,名不虚传。你想想看,七个人与他一个人,七局连环!车轮大战!今日的棋盘流传下来,必将是千古佳局。”

    说话间,突然其中一个北朝棋手站了起来,也不走近,遥遥对着澹台子泽一鞠躬,说:“佩服,甘拜下风!”

    澹台子泽似是累得很了,眼皮都不抬,只是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那个棋手转身就下了楼。经过瑛君这桌的时候,脚步稍微停了停,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什么都没有说的下楼去了。

    澹台子泽虚虚抬手,往面前其中一张棋盘上落了一子。立即有伺候的人走到对应的那个棋手面前,在同样的位置下一子。又有人疾步下楼,在楼下的大棋盘中传送棋步,楼下隐隐传来一阵骚动。

    这时琳琅见到澹台子泽抬起眼来,望着楼梯这边,仍旧是双手扶膝,眼神平视着,似是看得极远,却穿透了她的身体,完全没有聚焦上她这个人。瘦瘦的肩膀,像是衣架一样把一身青色的袍子挑起来。

    她忽然道:“澹台公子他……多久没吃东西了?”

    瑛君一愣:“膳食都按时送来的,只是澹台公子一直吃得不多,今日更是……茶水沾唇。”

    这时像是对应他说的话似的,澹台子泽端起面前的茶杯,送到唇边。忽然剩下的六名北朝棋手之一落下一子,挑衅的看着他。传棋的人在他面前落下一子,他端着茶杯的手就定在那里,杯水纹丝不动。

    大伙儿都屏息瞧着他,幸好这一步思考的时间并不很长,他用另一只手布下一子,方才凑到杯沿,咽下了一口水。

    琳琅看得心都拎了起来,忽然对瑛君道:“华国棋手不是只有澹台一人,我来迟了,深感抱歉。”

    瑛君讶然的瞧着她:“小娘子开甚玩笑?”

    琳琅也不多言,背对北朝军士,以身体挡蔽,自身上摸出公主印信便在他面前晃了一下,随即收回怀里。

    瑛君脸色顿时便是一变,左右一望,压低声音道:“二公主,你这是要做什么?”

    大约是怕北朝人见猎心喜,要是舍了棋战劫持了二公主,他这个东道主就做不好中间人了,一声“二公主”喊得非常模糊,也不讲究虚礼,看来一心只想遮掩住她的身份。

    琳琅也低声道:“不让我身份见光,瑛君就让我加个塞儿罢。”

    瑛君咽了口口水:“阁下棋艺高明?”这小娘子刚才还一脸认真的说她自己不懂棋,这不是来搅局的又是什么!

    琳琅一脸莫测高深:“略懂而已。”

    瑛君几乎要掀桌,不带这么来砸场子的!

    他皱眉道:“棋战进程已经过半,此时真的不好再加棋手,不然必会惹人诟病。”

    “能不能加,不过是裁判君一句话的事情,若是无需权威,大可不必劳烦阁下来坐这位置。”

    琳琅一句话把瑛君晾上墙头,且认真道:“相信瑛君也是个爱才之人,必不愿澹台公子就这样折损在此,若是那样,对贵国也没有什么好处。我虽然棋艺并不高明,但至少可以做一件事情,就是澹台公子眼下不愿意做,不肯做的。”

    瑛君眼神一亮:“公主说的是……?”他侧过身来,双手食指在桌上作了交叉的手势,认输?

    琳琅郑重的点头。

    瑛君略一犹豫,站了起来,“公主随我来。”

    一群北朝兵士见到瑛君领着一个打扮整齐的美貌少女过来,都纷纷行注目礼,直到接近了他们封锁线,领头之人方才低声阻挠:“瑛君这是作甚?”

    “咳,这是华国的棋手,与澹台公子失散了,现在才到。”

    “怎么可能!”

    “这位身份已经核实,确实是华国的女棋手。”

    “就算她真的是,但迟到了这么多,怎么能中途加入!哪里有这般规矩!”

    “也没有规矩说不准中途让棋手入场的。”瑛君很有威严的说了一句,然后开始和稀泥,“况且你们那边可还有七个呢,多个女棋手不多罢。刚一开始,你们不愿意耽搁,导致对方人员未齐就开始比赛,可是二十个战一个,就这样子传出去也不大好听罢……”

    趁着瑛君跟对方蘑菇,琳琅悄悄走近澹台子泽,在他桌前一挡,挡住了一片光线。澹台子泽单薄的肩头一抖,眼睛抬起,眼神刀子一般剜了她一眼,一会儿才认出是她,略微诧异的牵牵嘴角,算作打招呼。

    琳琅正要说话,忽然之间楼板一阵急响,奔上来一个人,嘴里喊道:“华国的棋手还有一人。”

    琳琅转头看去,惊得瞪大眼睛。

    只见来的这人高瘦的身段,长眉入鬓,眼睛秀长,菱唇火艳,一袭玄色斗篷随着他动作翻卷如同乌云一般,竟然是男装打扮的朱妍。

    又来一个!这下北朝人不干了,纷纷道:“不合规矩!”

    就连瑛君也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澹台子泽慢慢道:“你们来这儿……裹什么乱?”

    琳琅胸口一股气涌上来,你自己一个人就是撑场面,别人来了就是裹乱,你这家伙未免自视太高了!

    不过他居然说得没错,朱妍为什么要来,自己不清楚,但自己却还真的是来添乱的。

    她转身就对反对的北朝人说:“喂,这几位军爷,我是来替咱们棋队认输的,有些局面既然没有取胜的机会,何必弄得那么难看呢。”

    “什么?”

    “华国人要认输?我没有听错吧?”

    不但北朝人,便是围观的东临民众也议论纷纷起来,原本安静的三楼 ,一下子嘈杂得跟菜市场似的。

    澹台子泽脸色铁青,“谁说要认输的,我不认!”

    “我也是棋手之一,我说的话也算数。”

    澹台子泽咬牙:“我下的棋局,你敢插手?”他脸色青白,声音大的可怕,黑亮的眼睛内一下子有了泪花。楼上一时都静了下来。

    琳琅心里忽然不忍,退后一步,摊手道:“那怎么办?哎,你们到底承不承认我也是华国的棋手代表?”后面的话却是对北朝人说的。

    朱妍这时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道:“我也是的。”

    琳琅十分想一脚踢飞他,为免被外人看热闹,只好装成一脸“我不认识他”的表情。

    北朝人显然不想节外生枝,突然冒出这两个一脸贵气的家伙,虽然不晓得棋艺怎么样,但还是不想冒险,这时相互交换了眼色,负责的头目道:“就算你是,现在棋战已过半,不能中途加入。”

    这话是直接对着琳琅说的,把瑛君撇到一边。

    这话一出,澹台子泽明显松了一口气,眼皮微垂,盯着面前的棋盘,开始重新沉浸于他的世界去了。

    琳琅跟朱妍对看了一眼,琳琅觉得此人现在出现,是来搅局的,说不定他有后着,心里也微微有气,直接问他:“人家不承认,现在咋办?”

    朱妍想了想:“其实围棋我不擅长,别的都比这个好些。”

    琳琅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那些北朝人开始翻白眼,哪怕你们说出花来,不让你们插队就是不让!开始轰他们——“闲人退后!”

    朱妍突然皱眉喝道:“不得无礼!”突然手腕一翻,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准备推搡他的那只手齐腕而断。

    北朝人惊呆了!是准备轰人,但不是还没碰到吗,怎么就让人把手给剁了!

    一声呼哨,都围了过来。

    朱妍冷笑道:“敢得罪贵人,你们这些北朝人真够蛮横的了!”一面说一面抽出一柄又薄又长疑似武/士/刀一样的长刀舞得跟一朵花似的。四面的围栏上,纷纷有人跳进来,正是他那侍从带的人手。

    琳琅在心里给朱妍竖根大拇指,他刀子耍得帅,她师从他虽然时日尚短,但也不赖,尤其在对着几个手无寸铁的棋手时。

    她瞬间就穿插到棋战会场,冲着面前最近的那个北朝棋手肩窝就扎,那棋手惊呼一声,仰面翻倒了椅子。她又扑向下一人,把人家平放在桌上的手掌扎穿了,杀猪一般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