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马兰花&银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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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是个道士,大师父整整道袍,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前案上挂着三清的宝像,殿内两厢挂着男女道士的画像,庄严祥和,神态感人。可大师父的心里,怎么也静不下来。

    地藏王菩萨说,虚真,如来托本座给你带句话。他说,目前做得还不错,注意戒骄戒躁,要继续努力。

    大师父想到这儿就倒抽一口凉气啊,嘶——这如来难不成都是一个?他以为他胡作非为就没人懂了,拆散鸳鸯无数也没人能拿他怎样,合着上头有一位一直在盯着呢?这可就太不好受了。还想问详细点,佛祖还说什么啦?佛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小僧回去啊?佛祖最近吃的多吗?胃口好吗?

    地藏王菩萨一律不答,只说了一句,若有困难,可找本座。便一指轻弹,将大师父送出了李老汉肉身中。

    大师父坐在道观里纳闷,老衲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找你去?说大话不腰疼。心里正烦着,外头有个小道士跑进来,行了个礼,道:“师父,外面来了几个人,说要拆了咱们道观。”

    大师父赶紧在心中呐喊,地藏王菩萨——快来帮老衲啊——有人欺负我——快来——

    半晌没什么回应,骗人,原来菩萨也爱说便宜话。

    小道士见道长呆呆站着,以为被吓愣住了,上前拽着人往外走,边走边抱怨:“师父,你要没骗人家钱,人家能上门来打群架吗?咱道观一共就仨人,待会儿被人剁了馅儿,蒸了包子,也没人知道。”

    大师父心说不错,拽着徒弟往回走,道:“咱还是先溜吧。”

    小道士苦着脸道:“咱今儿溜不成了,师兄已经被他们抓住了,听说要动刀子。”

    大师父说:“牵头带路,老道我好歹会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岂能让几个凡夫俗子给宰了?”

    小道士走在前头,叹了一口气道:“您心肠软,就是被打了也不还手,可就是苦了我们哥俩了。”

    大师父在心中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三清观中有三个道士,师父玄机子带着宏远、守静俩徒弟过日子,给四乡八邻的做点法事,挣点儿钱财,也能糊个温饱。这师父玄机子也有点儿降妖捉怪的本事,尤其是现在天下不太平,荒年多丰年少,各路的英豪揭竿而起,活得久了的精怪也蠢蠢欲动,到人间为非作歹。玄机子帮人捉过大老鼠,撵过黄鼠狼子,可本事就摆在那儿,三脚猫的功夫,有几次真遇上了妖怪,吓得扭头就跑,差点还被吃了。

    俩徒弟就因为那几次落荒而逃,对师父的信赖大大衰落,丧失了学道的信心。

    大师父心说,你们怎么能不学道呢?你们要不学道,都入了佛门,那如来佛不就佛法更高深了?那他在这个故事里不就又能监控我了吗?这可不行,大家要好好学道!要弘扬道法!要万法归道!

    这么一想,大师父神清气爽,做坏和尚可不能止于拆鸳鸯,老衲还要当叛徒!最好还能祸国殃民,烽火戏诸侯!越想他心里越痛快,又找到人生的目标了,又找到努力的方向了,为了理想而努力奋斗,为了梦想而大步向前!

    迈了几大步就到了前殿了,挑开了悬幡,迈步向前,守静一指大殿内站的几个人,道:“师父,就是他们。”这几个汉子长得人高马大,虽然都瘦了吧唧的,可要揍这师徒三个,绝对不是问题。

    大师父马上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这几位是白马村的村民,前些日子村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丢鸡,都以为是黄鼠狼子偷了,家家户户下了套子,谁也没捉着,鸡还是丢。有天半夜,刘家的小媳妇起夜上厕所,听见院子里鸡憋着嗓门在叫,连忙推了门出去,就没再回来,只在院子里留了不大不小一滩血,也不知道是鸡血还是人血。

    大家伙儿就慌了,附近没山没林子,怎么也不可能是狼把人叼走了,这肯定是有妖怪。有人说附近那三清观有老道,快去请了老道来降妖捉怪。

    玄机子就被众心捧月似的请了来,要说这玄机子有能耐吗?他还真有几分能耐,现场左右一看,到处嗅了嗅闻了闻,说,这是个黄鼠狼子成了精,来害人了,要破解不难,只要白银二两。

    钱不算多,大家伙儿凑了凑,有了。玄机子拿着钱让小徒弟去镇上买了朱砂、黄表纸、八角、香叶、肉桂、白蔻,又买了砂锅、新道袍。玄机子画了几张符咒,一家发了一张,贴门上吧,贴门上那妖怪就不敢来拖人了。

    众人小心翼翼分别把符咒都收了,又问,那些调料呢,还有砂锅,是什么新式的法器吗?

    玄机子道,这我炖肉吃的。

    众人赖着不走,我们也要吃肉。

    有你们什么事儿啊?玄机子把人赶散了,跟俩徒弟炖了肉,吃个精光,正躺在床上顺食儿,外面闹了起来,听说王家的老太太半夜出来关鸡窝的门,也被拖走了。

    大伙儿再上三清观来,问,这怎么回儿事儿?

    玄机子又写了好些个符咒,一人一张发了,让大家随身带着,这样就算遇上了妖怪,妖怪也拿你没办法。众人信了,回了家。

    好了几天,没想到今天又有人来了。大师父心中叹气,玄机子啊玄机子,你吃肉穿新衣开开心心,这烂摊子就留给老衲收拾,你可真享福!大师父作揖,与众人道:“诸位,这回又哪个半夜去看鸡了啊?”

    为首的青衣汉子一手从怀里掏出张符咒,扔在了大师父脸上,骂道:“好你个骗人的老道,我媳妇儿今儿早上起床出门打水,怀里揣着你这张符,半晌人没回来,我出门一看,人没了,这张符纸拿血蘸着,粘在我家大门上。你欺人太甚、骗我钱财,今儿个我兄弟几人就拆了你这破道观!”边说手上边用力,被押着的恒远痛得龇牙咧嘴。

    大师父从脸上揭下符纸,仔细一瞧,朱砂黯淡无光,显然这里面本就微弱的一点法力,也没了。

    “你一大老爷们有胳膊有腿,自己不去打洗脸水,现在媳妇儿被妖怪捉走了不敢找妖怪的麻烦,跑到我道观中大吵大闹,成何体统?”大师父大喝一声。

    那几个村民被吓了一跳。

    宏远乘机从那几个人手里挣脱开,站到了师父的身后,揉着肩膀胳膊。

    另一个小个儿上前,他说话和气,道:“大家先别吵,道长,您收了我们村的银子来除妖,现在妖未除,您的责任未尽,我们来找您,也是正理。”

    “不就是二两银子吗?还真当付了两个钱,自己就是玉皇大帝了,谁对谁都尊重点,这钱老道我还不要了,守静,去取二两银子来,还给他们。”大师父说话,一振袖袍,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往内殿去了。

    守静、恒远二人立即跟来,一同进了内殿,把门关上,守静压低嗓音道:“师父,咱没钱了,那两个钱都给您做了新道袍,剩下的吃了肉了。”

    大师父略一沉吟,又走到外殿,与众人道:“修道人以济世度人为怀,老道不与你们一般见识,走吧,瞧瞧你家的命案去。”

    那几位也是欺软怕硬,怕事情搞砸在自己手上被村里人骂,不敢再啰嗦,前头带路,一行人往白马村去。到了村子口,大师父远远看见有个少年郎,背着个破竹筐,弯着腰在田里捡什么东西。已经秋收了,田里都是稻茬,一根稻子都没有,捡什么呢?

    好奇问了一句。

    边上有个村民忙解释,捡狗屎呢。

    啥?

    捡狗屎啊,道爷您也不种地您不晓得,狗屎也是好肥料啊,能捡点儿是点,干狗屎还能燃火取暖,也是好东西。

    大师父问,你们都穷到这个地步了?

    那人回话,我们家都还好,冬天买点煤也能过,就这小子家特别穷。呐,村口那家快倒的房子就是他家的,他爹娘早死了,留下这一根独苗,家里没田种粮,就门口一洼菜地,每年都靠着去人家地里捡点漏下的麦粒、稻粒过日子,苦啊。

    大师父心说,这是穷到一定境界了,穷成这样还没饿死,这难道是主角?老衲我以后可得留点儿意。

    进了村,去了几家出事的人家,到处搜查了一番,什么都没找到,大师父说:“今晚我们师徒几个先不走了,你们谁家还有鸡?我们爷儿几个就住那家,等着那妖精自投罗网!”众人拍手叫好。商量了一番,村口老王家还有几只肥肥的芦花鸡,估计今晚跑不了就他们家。

    行了,师徒几个住进去吧。守静、宏远跟着师傅往那家走,守静一撇嘴,道:“今天没准儿师徒仨都栽妖精肚子里,白马村这俩钱算是花着了,那妖精要吃饱了说不定以后就不来了。”宏远让他闭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三人在王家靠近鸡窝那房里躺着,翻来覆去烙饼似的,睡不着。到了后半晌,守静模模糊糊要睡着,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悄悄掀开一点儿窗户纸一看,外面路上走着两个人,男的是白天那少年郎,女的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快起来,快起来!”守静推推师父、师兄,可那两人前半夜熬得太精神,这会儿困得不行,怎么也叫不醒。

    守静偷着从窗户纸又往外看,那女子是真漂亮,还很懂礼貌,不动声色冲守静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