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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瑶是独自一人回的汴州城,韩七不是不想陪她回来,可他对江南岸那几艘大战船生出兴趣,一天尽琢磨着怎么把船弄回江北再找些能工巧匠想法子修补修补,说不定将来有一天能派上大用场。如此一来,他又在要江边逗留数日,少说也要个把月。

    姬瑶也不是不想陪在韩七身边,她想,军中情况不允许。江边成片扎着如海的营帐,军士马匹混居在营中,气味难闻不说,她一个女儿家呆在那里也有诸多不方便,军士们也有点放不开,她也是行动不便。

    韩七只好先放她一个人先回来,千不舍万不舍临走前他搂着姬瑶狠亲一通。只是亲嘴,再近一步干点啥他倒是不会,最起码现在不会。

    亲完这么一看,阿瑶眼中快要溢出水来,皮肤白中透红粉嫩粉嫩的,韩七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邪火又重新燃起,握在姬瑶腰肢的手不由自主又收紧了两分。

    “痛”,姬瑶红着脸推开他。

    她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小女郎,前些年为了备着进东宫,外祖母私下里命宋府的老嬷嬷们耳提面命传授给她好些个后宅和宫闱间的生存之道,其中隐讳地提到过夫妻间的闺房之乐,毕竟太子不可能只守着太子妃一个人,她要争宠也争的是太子的心和偏爱,鱼水欢愉夫妻合谐才是首要。

    被韩七这么一搂,姬瑶明显感觉到有一样东西慢慢变硬顶在他们中间,她可没有那变戏法的本领,惟有他。

    韩七也略觉尴尬,怕自己的一点龌龊心思被姬瑶识透,忙松开手捡起一旁的披风替姬瑶披上,清了清喉咙,“时候也不早了,走得晚怕耽误今晚宿店,走吧,我送你。”

    姬瑶点头,偏头又去看韩七,他目光躲闪不敢看她,转过头去耳根子通红,她抿嘴一笑先出了帐子。

    营中的军士心知肚明姬瑶的身份,是他们大当家未过门的未婚妻,态度无一不恭敬,不过到底是一帮厮混在江湖的粗人,低头行礼的同时偷瞄如花似女的姬家大娘子,更有甚者明目张胆直视,一个个把惊艳写在脸上。

    姬瑶并不见怪,倘若没有宋十一郎在,她会是落魄到不能再落魄的地步,别说钟家想娶她做续弦,就是钟家想抬她进门当妾,想来也只有一死来抗争。正因为看遍世情冷暖,体会过荣华背后的艰险,她也看破所谓的虚名。

    前来投奔韩七更要入乡随俗,他的手下、他的作派,只要不是大奸大恶她全能容下,这会儿被人多看一眼又如何。

    韩七却不高兴,替姬瑶紧了紧披风,走快几步带她出营亲自扶上马,把缰绳递到她手中,目光殷殷:“阿瑶,路上小心,等着我回去。”

    “你也要多保重!”姬瑶轻声道,心里头缠满藤蔓,江风吹来带着江水的潮湿之气,她突觉不舍,这地方荒村野店住了几日竟然觉得比汴州城舒服自在。

    当着众人的面,她指尖搭上韩七的手被他反手握住,像是一瞬又像是许久,两人粘到江边谁也不肯动,最后还是韩七果断松手,一掌拍向马背。

    他这一掌不轻不重,马儿受惊轻轻跃出十几米,别的人也都驱马追随在后。姬瑶没有再回头,肩上亮色披风愈行愈远,直到韩七再也看不见。

    他问过阿瑶,阿瑶建议洛阳须智取,而且是宜早不宜迟,要赶在萧述动手前先拿下这座旧都,城池虽破地位可不一般。

    怎么个智取法,韩七暂时心中没底,他留在江边也是为了理清头绪,顺道再把眼前的十几艘战船拐带回去。

    钟家兄妹逃脱对他有利有弊,眼前看利大于弊,江南盘踞二虎互不相让,朝中也不会一时半会太平宁静,萧述也就无法腾出手先来对付他。

    下一步该怎么走?韩七对着湍急的江水的深思。

    ******

    姬瑶紧赶慢赶等到了汴州城也是五日后,擦着天黑进城门,茶都没顾上喝一口,牛五一头扎进屋说了个没完。

    头一件事,洛阳刘守备又派来信使,牛五把人请进城好吃好喝供着,说来也有六七天了。

    第二件,萧家派来几十个家奴给梁氏兄妹送礼,几大车的礼品被牛五放进城,萧家的人他却一个没放进来,只让传了书信,让所有人全候在城外专等姬瑶回来处置。

    洛阳的信使姬瑶打算养足精神后明天再见,至于萧家的人……她发话:“也让他们明天进来一趟,大老远跑来专为探望梁家阿姐,不让见一面说不过去。”

    牛五瓮声瓮气哼哼:“这个理小的也晓得,可谁知道大当家和大娘子都不在城里,他们两家勾搭到一起又会生出什么事,小的是个粗人,干不来花花绕的事,只有小心又小心。”

    姬瑶单肘支腮,把呵欠强忍下,抬头赞许道:“你做得对,咱们没根没基只有一再小心,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受到夸赞的牛五搓着手嘿嘿直笑。

    姬瑶问他赏的酒喝了没有,他连忙摆手说不敢喝。

    “等七郎回来再许你一醉方休,现在还要你多受累再帮我盯着点。”姬瑶摞下话,牛五又咧开嘴憨笑。

    他看着憨,实则一点不憨傻,胆大心细又忠心,算是已故老帮主的嫡系心腹,正因为这样,韩七才敢把他留给姬瑶使唤,再换个别的人驻守在汴州都没有牛五妥当。

    姬瑶也是赶了几天路又累又困,命阿绣送牛五出去,自己动手解衣服卸钗环。两个婢女替她打来热水,姬瑶边泡着脚边问二娘子和梁恒丽几个的近况,她话刚出口,半蹲在地上的宝枝手顿了顿像是有话要说。

    “二娘子她……”宝枝抬头看一眼女郎的脸色说话吞吞吐吐,“有件事,您刚回来怕是不知道,拨给二娘子使唤的香枝犯下大错,这会儿在屋外头跪着请罪。”

    “珝娘出了什么事?”姬瑶沉下脸,她身边这几个婢女,除了替她留在长安的阿锦,再下来数香枝稳妥。

    正因为稳当守本份,才会把香枝临时拨给二娘子,也是存了替姬瑶十分规劝二娘子的意思在里头。

    凭姬瑶的了解,香枝大概不会捅什么篓子,闯祸的只有二娘子。

    宝枝跪到地上,原原本本说起来:“大娘子前脚出城,那边梁世子嚷着要送二娘子回去,可守城的牛领卫说什么不肯放人出城。梁世子闹了几日,也知道路上艰险怕二娘子出个意外,再没提起。可谁知没几日萧家派人过来,好几十个人的车队又是部曲又是家奴……”

    “梁家阿兄想让珝娘跟着萧家的车队回京。”姬瑶接话。

    宝枝点头,接着说下去:“二娘子哪里肯依,她不敢当面顶撞梁世子,回到府里不吃不喝,生生捱了三五日,眼看着人要病倒,奴婢和香枝做主把人送到顾神医家。”

    后来的事便由香枝亲口说出,二娘子在顾神医家服过药又嚷着头疼,恰巧顾神医不在家,顾生医术平常,拖到天晚不得已让她住下。不知怎么的,本来睡觉很警醒的香枝一觉睡到大天亮,事情已是无可逆转。

    香枝抹着泪说道:“奴也不知道,晚饭时二娘子推说没胃口,让奴替她喝了那碗粳米肉粥,后来等奴醒来,满院子找不到人,试着去梁世子住的厢房外问一声,二娘子她,她……果真在里边。”

    姬瑶没再问下去。

    梁恒文一直服着安神固元的药丸,二娘子在他身边服侍大半年,若有心偷着藏起来一两粒不成问题。

    听香枝露出的话头等别人发现时两人衣衫不整,梁恒文眼下什么事也不能干,可二娘子也无法洗脱清白。

    可是,这个呆子有没有想过,她不顾梁恒文的意愿强留在他屋中一晚,等于把梁恒文往绝路上逼。

    梁家阿兄有多骄傲,姬瑶最清楚,男子想和一个女人欢.好是他的选择,可眼睁睁看着一个自己并不情愿的女人爬上床共枕一晚,虽然什么事也没干,等于在变相提醒梁恒文他的无能和弱势。

    二娘子好心办坏事!而且眼下姬瑶也不赞成她一味追着梁恒文跑。

    说句私心的话,姬瑶希望梁恒文能有机会恢复康健,也盼望二娘子有个好归宿,可她不愿意二娘子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

    暮春晚风习习,沉沉夜.色中,她抚额叹息,仅有的一点困意也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