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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衡早在被赫连浑带走那时,就将江苑与赫连浑的关系,写信透露给了陆庭。

    只是之后与陆庭重逢,偶然问起此事,陆庭却摇了头。

    一直到明德帝驾崩前,都没能查出江苑究竟为赫连浑传递了多少消息。

    这一回,又添了明德帝之死,江苑的势力越发显得神秘莫测起来。

    得阿苏娜的应允,楚衡从西厢院出来,入夜坐在床上,仍忍不住在想江羌的死。

    “你说,这件事,有多大可能是丘家和大钺氏共同联手?”

    陆庭正在一侧解衣,听到楚衡的话,停下动作,露着大半胸膛,拧起眉头,似乎认真在思考这其中的可能性。

    “丘家的野心,是想日后能占了大延的江山,改朝换代,把国姓变成丘。以丘壑的野心,应当不会和赫连氏合作。”

    “假设明德帝之死,并非他们联手。那又会是谁?”

    楚衡往床里挪了挪,等陆庭换好中衣,坐到床上,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道,“照阿苏娜的说法,江苑是大钺氏特地设在燕都的一处暗桩,收集各方消息,江羌的作用是作为诱饵,诱使那些人上当咬饵,从而套出各方消息。”

    陆庭看着他,手腕微微一动,反手将楚衡的手掌握在手心。

    “假如江羌和明德帝,就是利用美色套取消息的关系,那么大钺氏应当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要弄死明德帝。”

    “但是燕堂,”陆庭扣住楚衡的五指,低声问,“你有没有试想过,一个成年的皇帝,和一个年轻的能轻易被养成傀儡的小皇帝,哪一个更好掌控?”

    “可不管是明德帝,还是如今的那一位,他们的背后都是丘家……对,丘家!”

    楚衡蓦地睁大眼。他没那么多的政治头脑,但是有些事情,看得多了,听得多了,就也渐渐能捋出头绪来:“不管是阿苏娜,还是当初那个来传信的小太监,都提到了明德帝房事上有些不太行,因此近来一直在吃药的事。”

    他顿了顿,有些遗憾:“如果能找到那药,就算只是一点点粉末,我也能分辨出其中的药材,说不定就能知道,明德帝究竟是因为吃了药才死的,还是因为江羌。”

    虎狼之药,说白了就是病人根本经受不住的烈药。宫里的奉御不可能给明德帝提供这等不要命的助兴药,只能说,这药的来源必然有异。

    而明德帝再愚蠢,也是皇帝,更不可能毫无芥蒂地去随便吃别人给的药。那么,这样一来,这药也必然出自信任之人的手。

    明德帝信任谁?

    丘家?

    还是江羌?

    楚衡一旦认真起来,总是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陆庭坐在一旁,手里还握着他的手,眼看着身边的青年又陷入沉思,他不由地握紧,而后用力,一把将人拉进怀中。

    “成……”楚衡被吓了一跳,刚要询问怎么了,陆庭却已经伸手捧着他一侧的脸,凑上前来,吻在他的唇上。

    唰一声,房内的蜡烛被弹指熄灭,一瞬间,房内只余月光。

    楚衡睁着双眼,见透着月光的屋内,陆庭半垂的眼帘下,那双理当深蓝的眼眸蕴着星光,心头一软,回了一个吻。

    “不想一直听我说别人的事?”

    楚衡笑着问了句。陆庭稍稍侧过身,摩挲他的唇:“嗯。”

    楚衡只觉好笑,隔着中衣,摩挲陆庭的胸膛,按在身后的手掌,从背脊处逡巡,一路摸到了臀部。

    彼此贴在一起的那物,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互相摩擦。楚衡忍不住发出喘息,陆庭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不多会儿,便再顾不上其他。

    陆庭常年习武,体魄强健,往日里同楚衡在床上行事,总是能将人折腾得大汗淋漓,恨不得勾成一团在床上睡个一天一夜补充精力。

    这一回,却难得只做了一次,就将人搂着睡了过去。

    可睡到半夜,从西厢院忽的传来了尖叫,紧接着是一连串的怒喝,听得出来都是庆王府护卫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刀剑相交的碰撞声。

    “怎么回事?”

    听到声音的瞬间,陆庭从床上坐了起来,扔在地上的衣裳被他一把抓起披上,随手抓过佩剑,就要开门往外走。

    楚衡也紧接着惊醒,穿上衣裳也跟着往外走:“这声音听着是从西厢院传来的?”

    西厢院内。

    阿苏娜用过药后,很快就发了一身汗,擦过身后在床上睡了过去。江离不肯跟嬷嬷睡,硬是蜷缩着挤在阿苏娜的身边,这会儿也已经睡得打起小呼噜。

    值夜的小丫鬟得了嬷嬷的嘱咐,半夜时悄悄进屋,给两个人掖了掖被子。等到她悄悄关上门,低头去吹手里的火折子,眼前忽然亮起光亮。

    那道光像是嗖一下划过,却亮得惊人。

    小丫鬟吓了一跳,扭头朝着光亮划过的方向去看。月色下,躲在院中树上的黑衣人几乎无处可躲。

    “有刺客!”

    话音未落,有飞镖破空而来。小丫鬟吓得丢下手里的火折子,抱头蹲在地上无助地尖叫。

    不远处巡逻的庆王府护卫,几乎在听到那一身“有刺客”的大喊后,随即反应过来,涌进西厢院。

    庆王府的护卫大多身强力壮,庆王早年下过奖惩,若是有能干的立功的,就能从护卫升入亲卫军。因为,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当值的护卫们很快就冲了过来。

    尽管如此,那被吓坏了的小丫鬟还是被从树上下来的一个黑衣人一刀毙命,直接横死门前。

    潜入西厢院的黑衣人不止一个。杀死小丫鬟后,其中一个人猛地撞向房门,却发现里头不知何时竟然上了门栓。阿苏娜从睡梦中惊醒,丝毫不敢大意地抵在门上。

    黑衣人的目标十分明确地直指阿苏娜。一人撞门,剩下几人在不断抵挡护卫。一时间,刀光剑影,甚至还有人趁机射弩。

    混乱中,有护卫被打伤,也有黑衣人被砍了一刀滚到在地。

    陆庭的佩剑名为龙泉,是一柄利剑,死在这柄剑下的大钺氏人及流匪无数。这一次,他持剑而来,很快与护卫一道,将那几个不怀好意的黑衣人制服。

    撞门的黑衣人一声怒吼,持剑猛地往房门缝隙中捅,房内传来阿苏娜的尖叫。

    陆庭脚步不停,飞身上前三步,手中龙泉剑瞬间横在对方喉间,而后一拉,顷刻间,鲜血喷涌,溅射在门面上。

    西厢院内的下人大多没见过杀人,此时听到门外动静暂歇,悄悄推开门打探情况。院中灯火通明,地上到处都是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熏得一阵阵想吐。

    楚衡几步上前,先给几个受伤的护卫止住血,而后才有空看了一眼那几个黑衣人。

    “把人带下去!”陆庭收剑,将倒在门前的黑衣人踢开,“去联系亲卫,把这几个活着的嘴里的毒囊抠出来,当心还没问出什么就先自尽了。”

    因这些年,陆续也有大钺氏的刺客潜入归雁城,试图刺杀庆王。庆王的亲卫以及府内护卫,早已习惯了将人拿下前,先把人打晕,而后抠出嘴中毒囊,以免这些人咬破毒囊自尽。

    护卫们利索地将人带走,陆庭在阿苏娜打开门后,拍了拍楚衡的肩头,径直去找庆王。

    虽已是深夜,可这满地的血仍需要下人们赶紧打扫。

    阿苏娜一身冷汗地坐在地上,身边依偎着江离:“楚郎君……”

    “这些黑衣人,你是不是知道是谁派来的?”

    “是江坨。”

    “江坨?”

    “就是老阿爹。”阿苏娜闭眼,脸颊贴着江离,眼角垂泪,“阿姐临死前叫我带着离离逃走,老阿爹他一定是把我们的事告诉了他的主子,不然不会一路上都有人想尽办法地要杀我们。”

    阿苏娜这一路来的遭遇,楚衡已经得知,然而看到黑衣人,越发清晰地感觉到,江坨等人要杀她之心的坚决。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然,他们为何要下这个杀手?”

    阿苏娜似有犹豫。她原本的确藏了点话,可眼看着入城之后,果然如阿姐所言,的确得到了楚衡的帮助,且有庆王府的庇护,日后无论发生何事,离离的安全都能得到保障,似乎……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

    “对,”她下定决心,伸手取下离离贴身挂在胸前的一块金锁,“这里头是阿姐亲手写的一份信。”

    楚衡垂眼,看着阿苏娜手中的金锁,摇了摇头:“明日天亮,我带你去见庆王殿下,这些事还是由你亲自与他说的好。”

    “不必等明日了。”

    房门外,忽然传来庆王的声音。楚衡吃了一惊,赶紧往门外走,庆王与陆庭正一道站在门口。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恰好能将阿苏娜的话全部听进耳里。

    这一晚,西厢院一直亮着烛灯。

    楚衡与陆庭陪坐在房中,听阿苏娜哭着将所有的事原原本本告诉给庆王。

    这一晚,冲刷过的院子里,血腥味似乎渐渐淡去,可谁也不敢再睡下,生怕睡梦中,不知从何处又跑来黑衣人,手持长剑,逢人就砍。

    另一边,远隔重山的燕都。

    被横竖三十八条街道分割成一百多个坊的城郭之中,西市一家以胡姬闻名的酒家中,一群高鼻梁,蓝绿眼睛的女子莺莺燕燕,舞姿婀娜。

    酒家的大门紧闭着,似乎是担心里头的丝弦声传至外头,叫武侯们听见了,破门而入把人抓走。

    羌笛声低低吹着,场上的年轻郎君们搂着怀中胡姬嬉戏,酒水从互相交缠的唇舌间淌下,湿了大半的衣襟。

    如今任职司药局直长的丘九郎搂着坐在怀中的胡姬,大胆地伸手揉弄,下巴抵在胡姬的脸上来回蹭。

    歌舞看得舒心,酒也喝得畅快,酒家的大门忽然叫人撞开,丘九郎喝得有些迷糊了,还来不及推开怀里的女人,已有刀剑架在了脖子上。

    他愣愣地抬起头,看向领兵破门的来人。

    庆王世子赵笃清手握佩剑,剑尖挑着他的下巴道:“丘直长?丘九郎?”

    赵笃清笑了笑,眼底一片冰冷:“走吧,本世子请你去大理寺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