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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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找到堂兄了。”谢宝林抬眼,静静地瞧着谢阁老。谢阁老老了许多。谢宝林想起幼时他将自己和问杉抱在腿上玩耍教导时的场景,那时谢阁老还未到花甲之年,精神头很好,背挺得笔直笔直的。如今谢阁老背部佝偻,头发几近全白。

    谢阁老乍一听这话,以为是谢宝林顾及他的情绪才说的,转念一想谢宝林不确认的事是绝不会说的,年逾古稀的老人当即泣不成声:“这就是极好的了。”

    谢宝林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轻轻拍了拍老人的肩膀,温声道:“会好的。”

    “我年纪大了,不成了。”谢阁老缓缓道,“谢家终究要败在我手里了,百年之后,我怎么有脸面见祖先?”

    谢宝林斟酌片刻,道:“不是您的过错,这种事,哪里由得了谢家自己?”

    “只是可惜了问杉,牵累了你。”

    谢宝林忽然就觉得满心酸涩起来。言语凶猛,锋利如刀,她以前又何曾不在意?只是时间长了,便习惯罢了。

    她此时迫不及待想回到宫里,她急切想见到王令宜。所有的不快,所有波动的情绪,在她那里都能抚平。

    她拜别了谢阁老,匆匆离去。

    谢阁老里屋榻后的屏风那边,慢慢走出一个人,中年人,隐隐看得出年轻时的俊朗眉目,气质同谢宝林有五分相似。

    “她瘦了。”中年人道。

    谢阁老心情已经平静下来,长舒一口气:“你为何不亲自见她?”

    “儿子哪里有颜面见她?”中年人正是谢宝林父亲,他面容神色复杂,“我身为人父,对她亏欠良多。”

    而谢宝林走过垂花拱门,那儿等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小丫头。

    “皇后娘娘。”小丫头迎上不远处行礼,甜甜地说道。

    谢宝林站定,瞧了她一眼,略略笑了笑,道:“婶母不来了?”

    “都还在一起说话。”小丫头笑道,“主母让奴婢来送送您。”

    谢宝林明白,这是谢母不让谢桢母亲过来,或许也是谢琦,抑或是谢阁老的意思。事到如今,说不说也没有什么意思,谢桢回来,一切都好说。

    谢宝林坐在轿中,只觉得距离皇宫路途愈发遥远,似乎怎生都走不到。她捏住那玉镯,淡淡的语气中隐含几分焦急:“再快一些。”

    抬轿人应声。

    谢宝林回到皇宫中已然是旁晚时分。夕阳柔和,驱散了萧瑟的秋意,颇有些融融暖意。谢宝林让人停在了华阳宫不远的小花园里,自己匆匆走至华阳宫前。此时华阳宫宫门尚未落锁,谢宝林站在门外,里面偶尔传来几声谈笑。

    谢宝林不由得也微笑了起来。这样的感觉,才像是归属。她原本只想亲自见到王令宜,可她发觉现下也是好的,喜欢她,于是就能来到她的宫外,听她欢乐的生活。

    只是,再美好,她也很想光明正大地,没有任何顾忌地去找王令宜,而不是现在,念着彼此身份,只能找由头相见。

    她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知道华阳宫好像已经开饭了,她才步履缓慢地离开。

    王令宜今天胃口很好,还多吃了一碗水晶米饭,酒饱饭足之后,王令宜便又懒懒地倚在榻上,叫人斟了清茶来喝。

    饭厅外宫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原本是窃窃私语,说着说着,声音便传进饭厅里来了。王令宜按耐了一会,忍不住佯作无意地问:“流芳,外头怎么这么吵?看看怎么回事?”

    流芳刚一出去,还没开口,宫人们便噤若寒蝉,不敢再言语,各个都低着头。唯有一个年纪还小的丫头皱巴着脸,泪痕还未干,看起来十分委屈。

    “怎么回事?规矩都忘了?连娘娘都惊动了。”

    听着流芳的话,王令宜心说她只想知道什么事,万一流芳吓着他们,岂不是什么都听不到了?

    于是王令宜即刻道:“无碍。”

    “听到了吗?娘娘仁慈,还不速速讲来?”流芳继续道。

    那哭过的小丫头便直接道:“流芳姐姐,奴婢在宫门口的石狮子上捡了一朵簪花,回来之后他们都要抢。”

    “我当多大的事。”流芳蹙眉,“拿过来。”

    小丫头即刻将怀中的簪花双手呈了过去。

    流芳接过那簪花的时候,眼皮就跳了跳。这朵簪花制作精良,雕花巧妙,显然不是下人能有的。如果她没有看错,这朵簪花,她在皇后的头上见过。

    事关皇后,流芳不敢马虎,立刻折回饭厅,呈在王令宜面前,道:“外面是因为这簪花才吵起来的。”

    王令宜没注意过这些,看了一眼,便道:“那没事了。”

    “娘娘,”流芳顿了顿,继而又道,“这簪花,奴婢好像在皇后头上见过……”

    话音没落完,流芳就看见王令宜直接从自己手里拿走了簪花,顺手揣进了袖口。下一刻,他们能不走路就不走路的贵妃娘娘兴致勃勃地站了起来,道:“本宫想起有事,先出去一下。”

    流芳大着胆子想问什么事,只见王贵妃已经走远了。

    她努力回想,再三确认王贵妃方才临走是不是还补了句“不回来了”。

    因着夜幕蒙住苍穹,凤仪宫外头也黑灯瞎火的,王令宜就轻车熟路绕到凤仪宫后院的墙外,蹲下拨弄灌木枝。这事是第二次做,不过她此回已经全然丢弃了面子,直接就钻过那个小洞。

    或许是为了给钻洞的王令宜方便,这狗洞旁边还专门放了一个小木柜。王令宜好奇,伸手打开木柜一瞧,里头是一副崭新崭新的护膝。

    王令宜登时就后悔过来了。

    她也不知道谢宝林今晚会不会来书房,就在木柜旁,手拿护膝,有些踟蹰。

    竹林外却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还有裙裾在落叶上摩挲的沙沙声音。

    王令宜心中警惕,当即搂住护膝,蹲下就往外钻,刚钻了一半,她便听到谢宝林充满嫌弃的声音:“你跑什么?”

    王令宜尴尬得面色通红,只好硬着头皮退了回来,起身拍身上的灰,边拍边道:“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凤仪宫。”谢宝林似笑非笑地提醒。

    王令宜低头盯着自个儿的脚尖,还一颠一颠的,道;“我不能来吗?”

    “你为什么不能来?”谢宝林走上前,蹲下身来,轻轻拍了拍王令宜的裙摆,仰头瞧着她,眸中似有星辰闪烁,“这儿,不就是让你来的么。”

    王令宜唇角上扬,连带着眼睛也笑弯了。

    “你讲,你是不是在等我。”王令宜低着头,同谢宝林对视,甜甜笑道。

    谢宝林没有起身,却牵住她的手,道:“你总算明白了一次。”

    王令宜便不满了:“只这一次?”

    “你慢慢想。”谢宝林起身,拉着她往书房里走,“王令宜,我做得那么刻意了,你今天若是不来,我便要不搭理你了。”

    “真不理我啊?”王令宜笑着捏了谢宝林的腰一下。

    谢宝林回头瞧她,看得出来王令宜是发自肺腑的开心,于是猝不及防地凑过去吻住了王令宜的唇,唇齿辗转之间,谢宝林道:“不同你说话,谁叫你不明白的。”

    王令宜哼声:“你都不同我说话了,还要亲我哪?”

    “嗯。”谢宝林靠近王令宜的脖子,呼着热气,小声道,“你的腰是不是不让人碰的?”

    王令宜轻轻打了她一下,逼供:“说,你怎么知道的。”

    “还没换回来时候,那次醉酒,我记得你动我腰了,那时我便受不了这个。”谢宝林狡黠一笑,“想来便是你的软肋。”

    王令宜心道自个儿完了,当时换了身体,也就只敢戳一戳碰一碰,哪里研究过?谁成想那母仪天下的谢皇后在这方面就这么有心机呢?倒把她的弱点摸清楚了。

    谢宝林掐了她的腰一把。

    “你别……”王令宜的声音此刻掐了水似的,清凌凌的,又荡漾着碧波万顷。

    谢宝林叹:“王令宜,我的书房总要被你给弄成别的。”

    “乱讲。”王令宜不太乐意。

    谢宝林伸手挑开她的衣带,按耐着情绪,平静问道:“哦?现在这样不就是了么?”

    王令宜想起上次没能成的失败经历来,便壮着胆子调笑问:“你又会了?”

    “还不会。”谢宝林这回出乎王令宜意料地承认了此事,上次谢宝林的反应王令宜还记得一清二楚的。

    王令宜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谢宝林便轻描淡写地继续道:“慢慢学吧,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多几次。前人说熟能生巧,想必也是有点道理的,你说对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