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0.9.6?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天庭小主播我和女主播的那些事娱乐玩童西游之问道长生一符封仙六零小娇妻都市小世界变身咸鱼少女圣神传承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从信递出去到现在,陆长亭已经等了足足四个时辰。

    屋外的夜色已然沉了下来。陆长亭连安家都不必去,只要他走出去,便能听见关于安家的各种传闻。其中一条便是,安喜被衙门的人带走了。

    当然,外面的人绝不是用这样平淡的口吻来陈述这件事的结果。他们都是惊异又夸张,还刻意压低声音,仿佛神秘兮兮地道:“听说是安家那个小傻子动的手……”“哈哈,可见以后也莫要惹傻子啊……”

    他们的嘻笑声钻入陆长亭的耳中,让他觉得难听极了。

    陆长亭回到屋中,先强迫自己睡了下去。

    现在急是没有用的,只能先等安父归来,若是安父没能回来,他便只有积蓄好精力,好好为安喜奔走打算。

    陆长亭抱着被子睡了过去,他的脑子有些迷蒙,睡下去之后,甚至还频频梦见了朱家兄弟的面孔。

    翌日清晨,陆长亭早早地就醒了,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忍不住皱眉。

    他不该这样回想过去,别人都是靠不住的。

    朱家兄弟也是一样。

    陆长亭揉了揉眉骨,起身匆匆洗漱,套上衣衫,随后便出了门。

    因为起的时辰早,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到他往安家去了,不过就算注意到也没什么关系了。众人都知晓他常与安家来往,这时候还往安家去,并不稀奇。

    陆长亭很快走到了安家门外,安家大门是紧闭着的,陆长亭犹豫着走上前去,刚要伸手敲门。突然“吱呀”一声。

    门开了。

    露出了安父那张紧紧绷住,面色难看甚至是有些憔悴的脸。

    陆长亭高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回去。

    只要安父回来了,事情便应当有转机了。

    “是长亭啊。”安父的目光恍惚了一下,随后才定定地看了陆长亭一眼,语气倒是温和的,只是里头还夹杂着几分疲惫。

    陆长亭其实也比安父好不到哪里去,他也绷着脸点了点头。

    此时安父身后有一行人快步走了上前,是安夫人和安松友,后面还跟了几个下人。

    安夫人为安父整了整衣衫,出声道:“若是实在没法子……那便……那便算了吧……谁让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呢。”安夫人柔声说完,眼圈已经红了。

    安父拍了拍她的肩,道:“松友照顾好你娘。”

    安松友点了点头。

    陆长亭站在门外漠然地看着这一幕。

    等会儿他就可以从安父这里证实,安夫人究竟有没有问题。

    “您要去衙门吗?”陆长亭出声问。

    安父点头,“是,总得先去瞧一瞧。”说完,安父不由拧眉,“昨日就不该让安喜被带走,他在牢中吃不下半点苦的。”

    安夫人摇了摇头,叹气道:“我说让他大哥去替他,安喜不让……”

    陆长亭低下了头,目光却是更冷了。

    他若是不低下头,他担心自己一不小心便将情绪暴露了出来,反而引起安夫人警觉。

    不过若是安夫人真有坏心,那么她此时应当在纳闷,究竟是谁请了安父回来吧。

    此时安父见安夫人这般模样,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将安夫人推了回去,然后跨出了门槛,身边跟了三两小厮,一块儿出门来了。

    “我也一同前去吧。”陆长亭道。

    安父有些犹豫,“算了吧,那样的地方不适合你去。”

    陆长亭脸上露出了坚毅的神色,“我想要去看看安喜,他应该会很害怕。”

    安父想了想平日里两人的感情,还是点头了,“那便一起吧。”他也心疼安喜,所以带陆长亭过去安抚一下也好。

    于是陆长亭便和安父走在了一处。

    因为安父在中都的威望不低,见他们走在街上,百姓们倒是不敢议论什么了,只是难免露出了唏嘘的神色。心中暗道,安父再有今日的家业又如何?一下子赔进去两个儿子!虽有大儿子,但众人都知晓那大儿子不是个成器的……

    安家这下怕是要不好咯……

    等走得远了些,陆长亭方才出声道:“您是否收到我的信了?”

    听到这句话,安父紧绷的神色都缓和了不少,他是当真感谢陆长亭。

    “收到了,若是没有你,怕是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安喜都已经在大牢里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安父说着却又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陆长亭并不表功,他只是淡淡道:“敢问您收到的是谁带来的信?”

    安父一怔,“这有何区别吗?”

    “自是有的。我先托了一送信人,让他立即出城去送信。而后我又总担心出意外,便又拜托了隔壁药铺里的老大夫,他正巧要带着人出城采药。敢问您收到的是谁带来的呢?”

    安父回想了一下那中年男子的面容。

    因为城中算不得多大,大夫就那么一些,安父自是见过老大夫的,因而对那老大夫的儿子也有几分熟稔,此时听陆长亭说起,他便一下子想了起来,原来送信来给他的是老大夫的儿子!

    安父想到这里,不由得紧紧皱眉。

    从陆长亭的问话,他就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思。为什么会特地分两人来送信?只是送个信,能有什么意外?先出发的送信人为什么没到?这些都塞在了安父的脑子里,引起了他的疑心。

    而这时候,陆长亭从安父的反应,已经推测出了点结果。

    “是那老大夫送来的。”安父道。

    陆长亭这时候已经完全确定,安夫人有问题了。

    若只是单纯的安喜杀了安青,那么那封信是不会被拦下的!谁会特地去拦这样的东西呢?做贼心虚的人!那也就只有安夫人和安松友了!

    但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陆长亭又实在不能说得太过火,哪怕此时他的胸中堆积了不少的情绪。

    陆长亭尽量压制住了自己的主观情感,面无表情地用平静的语调讲述着昨日发生的事。

    从他听闻安家出事,到他进入安家,每个人的反应,他都仔仔细细讲给安父听了。

    “我相信安喜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陆长亭极为有力地道,“我们都曾教导过他,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安喜最是乖巧,又怎么会去做这样的坏事呢?”

    安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显然他也想起来了,安喜与安青的关系一贯不错,和他大哥的关系也不错。反倒是安松友和安青之间,有点儿不大对付。

    “你说得对……”安父只说了这四个字便未再多说什么了,但他此时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头,却是可以说明,他此时的烦躁和难受。

    而陆长亭也点到为止,不再多说什么。

    安父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有自己的判断,并不需要陆长亭的主观情感去主导他。

    安家到衙门的距离并不长,但就是这样的一段路途,却令陆长亭和安父都感觉到了漫长。

    安父到达衙门,衙门的皂隶见了,多少有些心虚,毕竟昨日是他们将人带回来的,也不知道安父回来后会不会发脾气。

    有人当即迎了上来,道:“安粮长等一等……”

    安父的脸色拉了下来,“等什么等?”当即就越过那人往里走了,“我要见县太爷。”

    县太爷没出来,倒是刘师爷先出来了。

    县太爷都觉得这事儿棘手得很。

    若是杀了别的人,或许还可以遮盖一下,偏偏这是安家一个公子杀了另一个公子,还有个公子说要给弟弟顶包,杀人的呢,他娘亲还亲口证实的确是他动的手。这让人怎么拿捏分寸来处理啊?

    县太爷也不想得罪安父啊!

    既然没法子,那就先将师爷扔出来了。

    “师爷,我不见你。”安父对衙门的招数都是门清了,县太爷这一手耍得可实在不高明。

    刘师爷面容尴尬,“这……您若是要见小公子,这好说。”

    安父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听安夫人说的,还当衙门实在半点面子都不给他,将安喜扣起来之后连见也都不能见了,此时只要能先到安喜,确认一下安危,那便是好的。

    不过安父还是冷着脸,道:“带路。”

    刘师爷叫来了一名皂隶在前面带路。

    陆长亭也就坠在了队伍的尾巴后头,跟着去见安喜。

    陆长亭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个时代的牢狱,从前他都是在电视里看见的。但电视里看见,和亲身体验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当他踏入衙门的大牢之后,陆长亭便感觉到了一阵阴寒和湿气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臭味儿。

    毕竟这牢里的犯人可没什么机会洗澡,他们的恭桶甚至都是搁在牢中一起的!当真是吃喝拉撒睡都在一处。

    陆长亭不自觉地皱起了眉,鼻子也跟着皱了起来。

    他不知道安喜会不会哭鼻子。

    安父和他一样的急躁,在前面走得飞快,陆长亭自然也是紧跟不落。

    他们很快停在了一处牢房外。

    陆长亭伸手拨开前面的人,走到了安父的身旁去。

    刘师爷斜睨了陆长亭一眼,态度竟是分外的冷淡。陆长亭也不在意,像他们这样的,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好手,之前看他们不凡,但因为身份猜不透,还能保持几分尊重不敢得罪,后来知道了身份,等朱棣一走,反倒对自己冷淡起来了。不就是因为清楚了自己的身上已经没有价值了吗?

    陆长亭只扫了刘师爷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安喜。”不等安父开口,陆长亭已经当先出声了。

    牢里的光线着实不大好,借着油灯昏暗的光芒,陆长亭只能瞥见安喜坐在了破烂的床铺上,一动不动。

    “安喜。”安父也忍不住开口了。

    安喜还是未动。

    突然遭遇这样的大变故,安喜定然都已经吓傻了。

    陆长亭有些心疼。

    安父厉声道:“还不快将牢门打开?”

    皂隶哪敢耽搁?马上从牢头那里取了钥匙来将牢门打开了。安父也顾不上里面有多脏了,直接就大步走了进去。

    陆长亭也紧跟其后。

    “安喜!安喜!爹爹来了!”安父上前便将人搂入了怀中。

    看着安父还是这般疼宠安喜,陆长亭方才松了一口气,若是都如安夫人那般,那安喜便是真的没有生路了。

    “……”回答安父的只有一片死寂。

    陆长亭忍不住也走上前去,低声道:“安喜。”

    安喜却是谁也不理,比之昨日,他连看都不看陆长亭了。

    陆长亭伸手想要去摸安喜的面颊,谁知道却摸到了满手的湿润。

    安喜还是在哭,他在无声的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夕之间,安青死了,而他却被推出来成为了罪人。

    安父拿安喜实在没了办法,他低声哄了安喜半天,安喜连一句话都不肯说,安父便只有转头求助陆长亭,“长亭,你瞧瞧他,你瞧瞧他是怎么了?”

    陆长亭哑着嗓子道:“安喜以前紧张激动的时候,便会难以成句,这次受到的刺激这样大,他自是无法说话了。”

    而安夫人不也正是算到了这一点吗?她知道安喜哪怕是受到了一点刺激,都会蜷缩起来,不肯再有任何话语。而在这样的时候,安喜一旦选择不辩驳,那就是在将自己送上死路。

    一个连辩解都不会的人,那还是不任人定罪吗?

    安父的脑子里百转千回,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转头看了看刘师爷,道:“我要将人带回去。”

    刘师爷心里直犯嘀咕。

    不是吧?为了个傻子小儿子?优秀的儿子死了都不算事儿了?虽然那是个庶子,但这个庶子可比两个嫡子都要强啊!

    这些话刘师爷没法儿说,虽然他觉得安父的决定实在怪异了些,但他也只能妥协。

    见刘师爷半天不同意,安父忍不住道:“我这小儿子,一受刺激便无法开口说话,如今他连话都不会说?又如何认罪?我先将他带回去,待他恢复了之后,我再问一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刘师爷笑了笑道:“人要带走是没问题的,但是您得知道,这次的事儿闹得有些大。”

    满城都知晓了。

    虽然都是安家自家人杀了自家人,但这也不能因为安父不追究,他那小儿子便可免了一死吧?这……这岂不是做给百姓看,叫他们知道律法都是儿戏吗?

    安父的面色更为难看了,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此时安父心底的阴谋论也就更严重了。

    明明是在安家内宅出的事,为什么会在发生了之后,这样快的功夫就传遍了全城?安父都不信中间没有猫腻。

    陆长亭拽了拽安父的衣袖,“先将安喜带走吧,等带回去了,其他才好说。”

    安父无奈点头,“好,走吧。”他直接伸手将安喜抱了起来。

    安喜倒是不挣扎,就乖乖地任由他抱着走了。

    陆长亭估摸着,昨日安喜也是这样乖乖被人推到皂隶跟前去的。

    安夫人何其狠心!

    安父抱着安喜很快出了牢房,他们找了辆马车,上了马车之后便打算往安家回去了。

    陆长亭抿了抿唇,实在想要安父别回去。

    或许是心底实在太焦躁了些,难免就有些情绪被呈现到了脸上。

    安父看了看他,“长亭可是有话要说?”

    “若是有人硬要置安喜于死地,您要怎么做?”

    安父绷紧了脸色,“我会让县太爷放人的。”

    “就算县太爷放了人,就算他可以不顾一切,让安喜好好活着,但安喜在中都本来就已经多受诟病了,等他头上还有个杀死庶兄的名头之后,他还能好吗?”陆长亭咬了咬唇,“您能护佑他一辈子吗?”

    “当然能。”安父想也不想便道,“安喜这般模样,又如何娶妻生子?我本也没指着他这些,就让他一辈子无忧无虑便好。待我死时,便带安喜一同离去。只是没想到,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事。”

    安父的话音刚落,安喜突然就激动了起来,他的眼泪流得更凶了,紧紧抓着安父的衣角,口齿不清地道:“死……死……”

    应当就是安父方才说的话,一不小心便正好戳到安喜的恐惧点了。

    “谁也不会死。”陆长亭一把握住了安喜的手腕,强制性地对上了安喜的双眼,无比认真且坚定地盯着他的双眼道。

    安喜“哇”地一声,大声哭了出来。

    “长亭……”

    陆长亭舒了口气。

    对外界还有反应就是好的,还真多亏了安父说了这么一串死不死的话。他之前是实在担心安喜对外界产生了恐惧,将自己封闭起来。不过此时陆长亭发现,安青死亡的恐惧会令安喜缄默不言,而安父提起死亡的恐惧却是让安喜打破了自己的牢笼,紧张地抓住了安父,害怕当真有这样一天的到来。

    “安喜,到底出什么事了?”安父马上捧住了他的脸,“安喜,安青是怎么死的?是你推的吗?”

    “是……是……”安喜继续口齿不清地说着单个字,但是说话的时候,他的眼底却是流露出了茫然。

    只看他这副模样,陆长亭便判定安喜自己应当都不知晓,自己究竟有没有做过,只是旁边的人都说是他做的,那么他也渐渐怀疑,是不是自己害死了安青。

    安父的脸色变了变,“真的是你吗?”

    “不是他。”陆长亭出声道。

    安父皱眉,“长亭为何如此出言?”

    “安喜自己都分不清是怎么回事,问他没有用。”陆长亭摇了摇头,“还请您回去问安松友吧,若是问不出什么……”陆长亭顿了顿,无比认真地道:“还请您立即带着安喜出来。”

    这已经是陆长亭在侧面地去提醒安父,安家之中有人有问题,久留只会有危险,让安喜死得更快。

    他相信安父应该能听出来意思的。

    安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陆长亭捏了捏安喜的脸颊,“乖乖等着,就像以前那样等着我。”

    安喜害怕不舍地看了一眼陆长亭,小心地点了点头,车帘垂下来,很快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陆长亭下了马车,独自走着回了家。

    等回到屋子之后,陆长亭便开始作最坏的打算了。

    假如安夫人不肯撒手,甚至做出更丧心病狂的事,等安父一发现不对,就立即出手,连安父都跟着坑害。到时候应当怎么办?假如县太爷和百姓都关注着此事,而安喜无法躲过这一劫怎么办?

    陆长亭已经不对安喜澄清冤屈抱希望了。

    毕竟现在有安夫人和安松友作证,安喜的罪证已经是坐实了没跑了。这一点上已经无法做文章了。因为一开始安夫人就是打了一定要让陆长亭死的主意。哪怕安父回来了,安夫人也绝不会松口。

    那还能怎么办?要么以势压人,强行留住安喜,要么……便只有逃跑了。

    只有逃离中都,再做出死亡的假象,自然便可躲过。这时候虽然也在严查户口,但就算是后世科技发达,都总有遗漏的黑户,更别说此时了。安父在外做了那么久的生意,他应当是有些门道的,要保下安喜应该很轻松才是。

    只看安父舍得不舍得了!

    陆长亭抿了抿唇,回过神来这才感觉到自己已经是饥肠辘辘了。这两日他几乎没怎么用饭,昨日买回来的菜此时都有些焉了。现在陆长亭也没什么做饭的心意,便干脆出门去吃了。他随意挑了个小摊,一边吃东西都还一边能听见旁边的人,议论起安家杀人的案件。

    安喜心底不妙的感觉更强烈了。

    他匆匆吃了饭,又买了些熟食和干粮回去备着,甚至连衣物都采购了。

    他担心万一事发突然,明日不得不离开中都,那他就只有这样来装备自己了,起码在逃亡路途中不会太难过。

    陆长亭其实也有些迟疑,这只是安喜的事,他值得为此走吗?他值得为此奔逃风餐露宿,放弃一切吗?

    陆长亭细细思考了一下,是值得的。因为他不单单是为了安喜,更是为了自己。

    仅仅安喜一事,他便陡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这不是现代社会了,这里的法制对有些人有用,对有些人却是无用的。会看风水又如何?且看城中那些人因为忌讳他得罪了燕王,便和他断绝了往来,陆长亭这个风水师的地位还有那样重要吗?实在远不如后世。

    任何一个达官贵人,哦不,哪怕是县太爷这样的小官儿,哪怕是刘师爷这样不担任官职的,动一动手指也都可以捏死陆长亭。

    陆长亭怎会甘心受制于人?

    上辈子他可以过得舒坦,是用前面二十来年换来的。而如今,他要过得舒坦,也合该再努力几年。此时再想一想,他想要留在中都安稳度日的想法,实在有些天真可笑了。

    他实在不愿意再遇见这样的事,再一次无门可走。

    他要去找朱棣!

    这是一条现成的路。

    不说利用往日的情谊,好歹他和朱棣是熟悉的,而朱棣也的确希望他能前往。那便去好了。用尽自己毕生之力,在朱棣需要的地方帮助他,不去管自己有多少本事,他总能襄助上朱棣。

    等朱棣成为日后的永乐大帝,他的好日子还会远吗?

    人一生都在奔波,只是有时苦有时甜,他注定无法在这样的时候过上什么平静舒适的日子。

    陆长亭冷着脸,越想越坚定了信念。

    他带着采购的东西回到了屋子,然后打包起来,一切都准备好,再上床歇息。待明日,他就知晓他该不该走了。

    第二日很快就到来了。

    陆长亭不是自然醒的,他是被人的敲门声吵醒的。

    敲门声太过急促,一下子就将他惊醒了,陆长亭匆匆套上衣衫,抹了把脸便上前去开门了。

    门一开,当先入目的就是安父的脸。

    安父面色阴沉,身上弥漫着说不出的戾气。只是在见到陆长亭之后,他的脸色才慢慢缓和了下来。

    “长亭。”

    “这是……怎么了?”虽然陆长亭心底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安父走进门来,陆长亭方才看清了其后还跟了个下人,那下人怀抱着安喜,不苟言笑地跟着走了进来。

    “此行前来,是为辞别。”安父低声道。

    果然如此。

    陆长亭心中暗道了一声,同时也放下了心。

    安夫人和安松友虽然那般模样,但安父是维护着安喜的啊。安父是中都的粮长,安家的家主,失踪了一个安喜不算什么,但安父若是跟着失踪,那便是在引人注目了,可想而知,其中又会有多少艰难。

    “长亭。”安喜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委屈得仿佛快要哭出来。

    “去吧。”陆长亭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其实安喜和安父离开也挺好的,虽然突然遭受了这样的劫难,但是对于安喜来说,说不准也是一次成长的机会。毕竟越是无忧无虑,有人庇佑的生活,越是容易令人安于现状。

    安父连坐也未坐,他直接看着陆长亭,低声问道:“你可要随我们一同离开?还是要留在中都呢?”

    安父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补上了一句,“有些事,你可能知道得太多了些。”

    安父说这话,只是为了告诫陆长亭。陆长亭也一下子反应过来,或许安夫人已经察觉到他在暗中拆台了,安夫人怒火中烧之下会做什么谁也不知晓。尤其当如今陆长亭在中都名声已经不如从前了。

    陆长亭眨了眨眼。

    就这几年的功夫,他就结结实实地尝到了大起大落的滋味儿,要真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恐怕已经长歪了。

    “我也要走。”陆长亭道。

    安父微微一笑,在他看来,陆长亭的确是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只是安家那边……”

    安父听到前半句话,便已经是面色一沉,冷声道:“那边我便不会再理了,我且瞧一瞧……”安父说到这里,却是未再继续了。

    但陆长亭差不多也能猜到安父的未尽之语。

    他就瞧一瞧,没了他们,安家又能成什么模样。

    只可惜……

    “那真凶……?”

    若是安松友不偿命,安青岂不是白死了?

    安父抿了抿唇,“且待日后吧。”

    怪只怪当时他不在宅中,安喜又诸事不通,自然由着人摆布,现在别说为安喜证明清白了,想要证明真凶是谁都难!那个人注定要逃过律法的制裁。

    陆长亭垂下眼眸,眼底滑过了失望之色。

    所以还是得靠自己吗?

    安父似有所觉,出声道:“其它的你便不要理会了,我会处理好。”

    是指安松友他也会处理好吗?陆长亭的目光闪了闪,“嗯。”

    “长亭,我们这便要立即走的,你快些收拾东西吧。”

    陆长亭瞥了安父一眼,他有些怀疑安父是不是有什么后手。

    陆长亭淡定起身,从柜子里拉出了打包好的行李,他抿唇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饶是安父再见多识广,这时候也忍不住愣了愣,“你、你早就准备好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也并不多说。

    安父却是很快想通了前后,到此时,安父实在不得不再感叹一声,陆长亭实在太过出色!不仅当先推断出了事情背后的阴谋,还提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切都准备到位了。便就等着这一日到来了。

    “走吧。”陆长亭出声道,他已经将行李拿好了,还递给了安父两个包,“之前担忧你们准备得极为匆忙,便也顺便买了些给你们。”

    安父命身后小厮接过去,笑道:“长亭有心了。”

    安父抱着安喜和下人们当先出去了,陆长亭在后面锁门窗。

    待到陆长亭也上了马车之后,他们便迅速朝中都城驶去了。

    中都城门一开,他们便出去了,真是让安夫人最后连版根毛都寻不到。

    陆长亭没有去和吉祥道别,不过如今也差不多了,毕竟他护佑过吉祥,也给了吉祥几年成长的时间。到现在,吉祥也是好十几岁了,要护住自己手头的东西,应该比过去要轻松了。

    上了马车之后,陆长亭便问起了安父的打算,“您要去何方?”

    “云南。你要去何处?”从听见陆长亭那么问开始,安父就差不多猜到,陆长亭是和他们分开走了。虽然心下有些失望,但还是在意料之中。陆长亭有自己的打算,他从来都是头脑清醒。安父很清楚这一点。

    “去北平。”

    安父一怔,“你要去寻……燕王?”

    陆长亭点头,“当初有约,这时便正好到了履约的时候。”

    安父微微一笑,“那便去吧,到快分道的时候,便先买好马车。”

    马车……太慢了。陆长亭在途中耗不起。毕竟他和安父不同,安父广交好友,而他却就认得一个朱棣。还是赶紧赶到北平去,方才是正理。除却马车,那便只有骑马了。

    陆长亭上辈子在俱乐部是骑过马的,还经常在周末去训练马术,因而觉得应该是不难的。

    当然,这些打算,不用这样早便说给安父听。

    安父对陆长亭极为看好,甚至此时还与陆长亭简述了一下那北平是何模样,又与陆长亭说了燕王此时不一定在北平,他可能在打仗,甚至连到了燕王麾下,人际交往一面,安父都简单提到了一些,但因为知晓陆长亭太有自己的主张,安父便也没有往深了说,只是点到即止,免得怀了陆长亭自己的想法。

    二人聊完之后,心情大大得到了放松。

    陆长亭这时候都是有些感激安父的,安父的脾气实在不错,又极为聪明,富有远见,并不藏私。倒是让陆长亭觉得,若他有父亲,便也应当是这般了。

    陆长亭微微一笑,闭上眼靠着马车壁休息了起来。

    安父提醒了他一件事,此时马皇后应当快要去世了,等他到达北平的时候,朱棣若是没在应天府吊唁,便可能是在攻打蒙古……

    那他……该去哪儿呢?

    ·

    洪武十五年八月,马皇后卒。

    同年同月,在洪武帝的老家中都城中,继安粮长和家中小公子安喜失踪之后,安家突然起了一场大火,安夫人和安松友在里头都被烧着了,后头人是被救出来了,但模样却是毁了,安松友甚至还落了个手部残疾。

    事后衙门查起,却只发现是天干物燥,不小心便燃了起来,别的都查不着了。

    而那安家姨娘在安青下葬之后,也不见了踪影。

    只是安家有下人,在被解雇之后,曾在坊间散播传闻,说是安夫人和安松友联手杀死了安青,却让小儿子来背罪责。有人说这对母子天生恶毒,也有人说怪安父太过偏心小儿子,也有人说是安夫人没将安松友教好……

    但无论说什么,失踪的人都不会回来了。

    安家,竟是于一夕之间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