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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夏奕的手心里已满是冷汗,抖擞了胆子,尽力让自己不再畏惧。

    因为初次相见时,她的眉峰太美,目光太忧郁,抑或是风儿太喧嚣,阳光太刺眼……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理由,一见钟情,本就不能用理性去解释分析。

    夏奕抿抿唇,道:“我喜欢吃杏子。”

    上官翎道:“嗯?”

    夏奕继续说:“但杏子蜜饯不行,杏子糖水也不行,必须得是杏子。就像……你所说的其他女子,相貌同你相似不行,脾性同你相似也不行,她们都不是你。”

    他很执着,大约是一朝寒暑,兴许已数载春秋。

    一枚痴人傻等,等待多年,心怀一场无处安放的少年绮梦。

    上官翎望着他阳光下金色的碎发,兀自沉静不语。

    他这番模样,着实令人心颤。

    上官翎闭起眼睛。

    解开心上一团郁结,可能要花一辈子,也可能只在弹指间。

    幸运的是,她突然想通了,豁然开朗,一派清明。

    她缓缓睁开眼,双眸仍然明亮如碧波,这双明亮的眼睛里,忧虑与纠结已尽数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笑意。

    自从上官翎来到孔雀山庄后,还从来没有露出过笑容。

    夏奕终于知道,周幽王为什么肯为了褒姒“烽火戏诸侯”了。

    一个总是清冷淡漠的人,有朝一日露出微笑,那笑靥便暖了积雪,暖了冰河,仿佛三千里桃花开遍。

    不,桃花只不过是装盘点缀,怎敌她幻梦般眉眼,似笑似蹙,如诗如画。

    不知不觉,夏奕便也随她弯了唇角。

    快乐的呆子,幸福的傻瓜。

    上官翎浅浅笑着,问:“你还记不记得孔雀?”

    夏奕道:“孔雀?”

    上官翎道:“嗯,孔雀。那天你说出了一番很正确的道理,我其实已经被打动,但没有说……”

    夏奕挠挠头:“我说过了什么?我全忘了。”

    上官翎道:“你说,为了拒绝一个可有可无的结局,我就拒绝了一切的开始,那样太怯懦了。”

    她嫣然一笑,接着道:“我假如下一刻就死去,也不必伤心难过,因为我总算曾经快乐过。而且,即便我死了,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永远记得我。”

    夏奕脸色一变,结巴道:“你……不要说这种丧气话,咱俩都要长命百岁的。”

    他眼中奔腾溃堤的温柔情愫,不是幻象,而是真实。

    上官翎只觉得心头热了,忍不住扑到他怀里,道:“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夏奕愣了一下,随即紧紧搂住了她的身躯,不停地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风轻轻吹,梅花香气轻轻弥散,朝阳拖长了两人相拥的影子。

    上官翎在这一刻,突然觉得无比幸福,像被人藏于心尖最柔软处,珍之重之,小心呵护。

    芸芸众生,夏奕眼中唯她一个,她想到这里,禁不住喜极而泣。

    夏奕悄悄抬起头,满眼都是她醉人的笑靥。

    他鼓起勇气,低声问:“我想亲你,可以吗?”

    上官翎泪眼朦胧,垂下红透的脸,幅度很小地点了点。

    夏奕按捺住激动不已的心跳,慢慢凑近,温热的唇触碰下她的左脸,又飞快收回。

    这一吻快得离谱,上官翎还没有一点感觉,他就已经撤退了,像是生怕她会不高兴。

    上官翎的表情有点怪。

    为什么是脸,她想,难道不该是嘴吗?

    她刚才看见叶小浪亲燕宁,亲的就是嘴唇。

    这话她当然不好意思说,但眉目间不自觉流泻出一丝遗憾。

    夏奕敏感地捕捉到这点,心里一突,问:“怎么了?你生气了?”

    上官翎抽抽鼻子:“没有啊……”

    她心里有点埋怨,夏奕啊夏奕,你怎么这么笨?

    夏奕真的非常无辜,也非常困惑。

    他能感觉到上官翎的确生气了,却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一时间又手足无措起来。

    上官翎斜睥着他慌张模样,忍不住破涕为笑。

    虽然他现在弄不懂,可一辈子这样长,他有的是时间去弄懂呢!

    花木扶疏,刚发新芽的枝桠间,透出骆青炀的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相拥的二人,似乎是欣慰,又似乎掺杂许多其他情绪。

    是因为他为上官翎治疗太久,眼见这二人日日纠缠,心中也不自觉开始替他们打算吗?

    “神医。”

    听见身后有人叫他,骆青炀先是手忙脚乱,然后努力摆出泰然自若模样。

    待他看清来人,抽了抽嘴角,干笑道:“燕姑娘也在……啊。”

    他囫囵略过了那两个字,可能是“看戏啊”,也可能是“偷窥啊”。

    燕宁厚着脸皮承认了自己的行径,又慨叹道:“一个叫‘上’,一个叫‘下’——这两人真是绝配。”

    骆青炀道:“听上去像是叶小浪会说的话。”

    燕宁赧然一笑。她最近说话做事的风格,确实有点被叶小浪带跑了。

    “我第一次看到他们,便知道夏奕一定会是个好丈夫。”骆青炀目光深远,“姑娘家,还是早日定下来比较好。”

    他似乎又想起什么,怅然道:“可惜,碍于‘皇后娘娘’的丧期,不能马上办喜酒。否则我也可以分上一杯……”

    燕宁觉得他这话有点奇怪,至于哪里奇怪,她一时也说不上来,索性撇开了话题,问:“她的脸多久能好?”

    骆青炀正色道:“少则两月,多则三年……但她一定会好,我可以保证。”

    燕宁眸子闪着光:“那祛疤药真这么神奇?”

    骆青炀胸有成竹道:“老夫的医术可不是吹嘘出来的。”

    燕宁追问:“陈年的伤疤也可以去掉吗?”

    骆青炀道:“可以。”

    燕宁惊喜不已,心口也似乎有所感应,开始微微发痒。

    女为悦己者容嘛,身上的疤痕她当然想去掉。

    得了一串好消息,燕宁心神大振,喜气洋洋地回到自己房内。

    可是叶小浪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燕宁皱起眉,看到桌上放了一张字条,才松口气。原来是雍王吩咐人收拾好了东厢房,让他们搬到那里去住。

    那里是待客的房间,平日小住的都是武林有名望的人物,室内陈设自然比她的房间强上数倍。

    燕宁匆匆赶到东厢北数第二间,见门虚掩着,便随手推开。

    她伸出手,才觉得行事应当谨慎些,便补充问道:“小浪,你在不在?”

    里面远远传来一句:“在,进来。”

    确实是叶小浪的声音。

    燕宁放心大胆地走了进去,没走几步,她就毫无意外地后悔不迭。

    她看见叶小浪赤【裸着上身背对门外,手上揪着一件素色里衣翻来覆去检查。

    他的裸体她早已见过,这没什么,可是,可是……他如今挂了满背长长的红痕,深一道浅一道——全是她挠的!

    燕宁只扫到一眼,又想起白日宣淫的事情,几乎要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叶小浪听她半天没说话,回过头,疑惑道:“你们小姑娘说了什么私房话?”

    “没……没什么。”燕宁退回几步,嗔道,“你没穿衣服也不关门?”

    叶小浪笑笑:“我哪有这种习惯……”

    说的也是,他只会翻窗,走门的机会屈指可数。燕宁咬着下唇,站到最近的柱子下,离他远远的。

    叶小浪终于琢磨够了那件里衣,套上它,遮住背后的风月证据,嘴上仍嘟哝:“这衣服到底怎么穿,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燕宁这才敢走近,拿起搁到一边的罩衫,惊讶道:“这……似乎是郡王级别的朝服……是不是有点过了?”

    叶小浪笑笑:“原本我既非嫡又非长,哪有资格穿这种衣服?若不是蒙受了这样大的冤情,皇帝肯定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他虽然在笑,眼睛里却没有半分喜色。

    燕宁拎起衣服伺候他穿,又道:“我也想去,万一情况有变……”

    叶小浪胳膊钻进袖子,道:“你又想来一出‘美救英雄’的戏码?”

    燕宁道:“怎么,武功没我强,你觉得没面子啊?”

    叶小浪道:“自家媳妇儿这么厉害,我自豪都来不及!不过咱们不是说好的,这事你别出面,也别告诉皇帝你嫁了我,免得他对你姐姐心有嫌隙。”

    燕宁道:“说是这样说,但……我怎么安心得了呢?”

    叶小浪套上绛纱袍试了试大小,还算得宜。

    但他觉得衣服太郑重迫得他胸闷,没一刻钟又脱了下来,梁冠也不愿再试。两人对晚宴又是一番计量后,携手和衣而卧。

    醒来时已到了午膳时间,叶小浪嫌干吃菜不过瘾,又一溜烟跑去找酒。

    雍王回了书房,不知又要看哪处武林的动态。夏奕被他派去巡城,亦不在孔雀山庄。

    燕宁突然闲得发慌,拉上上官翎,一同坐到房檐上晒太阳。

    两人破天荒聊起了新流行的衣裙式样,当然,基本是燕宁在说,上官翎在听。

    若是有旁人经过,见女密探如寻常女子那般兴致勃勃聊衣服,不知会吓成什么德性。

    燕宁从贺兰山的皮裘毛色讲到江南的绣花鞋面,讲得一身漆黑的上官翎心里也蠢蠢欲动,想要趁着年节添几件新衣服。

    初春阳光甚烈,燕宁不禁腹诽,叶小浪又不知在哪儿醉生梦死。

    突听得背后瓦片一响,燕宁以为是叶小浪,马上一记眼刀过去,才看清那人身量尚小,是鹿星川无误。

    她连忙收拾好自己的表情,笑吟吟道:“小鹿,你不是该在书房替殿下念公文吗?”

    鹿星川被她的眼刀唬得一怔,酝酿了一下,才道:“燕大人,我找您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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