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小说 > 折锦春 > 第002章 意绸缪

第002章 意绸缪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天庭小主播我和女主播的那些事娱乐玩童西游之问道长生一符封仙六零小娇妻都市小世界变身咸鱼少女圣神传承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暮色涌入寒窗,两重纱帐、一床薄被,却终是挡不住暮秋的冷意。

    秦素有些恍惚。

    她是在两天前醒来的。

    经历了最初的迷茫、慌乱与颓丧后,她的心境已然平复。

    前尘若梦,她不想、亦不能永远囿于过去,她终是要着眼于当下,为这一世的将来好好谋划。

    她隐约记得,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因为贪玩,非要看阿妥帮庄民烧麦杆,结果被浓烟熏倒,在床上养了几日。而若她未记错的话,秦家报丧的人,近几日也快要到了。

    秦素淡淡地瞄了一眼枕边翻开的历书。

    她的父亲、江阳郡郎中令秦世章,在前几日随郡守外出行猎时,不慎坠马而亡。

    秦素已经不大记得秦世章的长相了。

    自七岁那年被送来连云田庄“养病”,她便再也不曾见过这位父亲。

    如今,又隔一世。

    那张早已模糊的脸,在她的记忆中蒙了尘、落了灰,被光阴抛进了角落,再也无法忆及。

    秦素怅怅地转开眼眸,望向纱帐上早失本色的黯淡绣纹。

    蓦地,膝盖处一阵锐痛传来,酸胀无比,让她忍不住深吸了口气,随后,一丝苦笑便爬上了面颊。

    她几乎已经忘了,前世此时,她的膝盖还未养好,一逢着阴雨天便会疼。

    她慢慢地伸出手,在膝盖上摸了摸。

    膝盖的骨节处略有些肿胀,皮肤亦粗糙不堪,完全没有少女应有的细腻与秀致。

    秦素挪开了手,神情淡然。

    被嫡母在阴冷的祠堂罚跪,整整两日连水都不许喝,跪姿稍有松动便是一戒尺……年仅七岁的她能活下来已属大幸,膝盖上的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身为卑贱的外室女,被如此对待也是她该当的。

    秦素眸色淡淡,不见悲喜。

    一个外室女能被家族认回,便是在民风最开放的唐国,亦极少见。不过,秦家的情况委实特殊了些,秦素也不是平白无故认祖归宗的。

    她的父亲秦世章,乃是兼祧。

    以一身肩挑两房,秦家子息之单薄,由此可知。

    东、西两院的老夫人虽各有私心,却有志一同地认为:无论嫡庶、男女,秦家的孙辈须得多多益善,越多越好。故秦素方得以进入秦家,并被养在了长房名下。

    秦素对生母赵氏的记忆极为模糊。赵氏去得早,在秦素还未满三周岁时便病故了。

    据说,赵氏出身卑贱,虽有着惊人的美貌,却因身份低微,秦世章也不敢轻易带她回家,只敢在外头养着。

    赵氏死后,秦世章许是心中有愧,便将这份感情转移到了秦素身上,待她极为上心,甚至可以说是溺爱。

    不过,在秦素六岁那年,这份宠爱戛然而止,而秦素的日常用度也随之一落千丈,直到被送至田庄“养病”,她才算过了几年清静的日子。

    秦素转过眼眸,盯着仍在翻书的阿豆出神。

    算算日子,秦世章应该早在秦素醒来前便亡故了,此刻秦家送信的人想必才出门。从青州城到连云路途遥远,骑快马也需三日,不过秦府的管家可没这般快,算来大约五、六日后方能到达连云,而她离开田庄的日子,也将临近了。

    缓缓摩挲着棉被上的布料,秦素神情漠然,指尖所及处,是两本薄薄的书卷。

    阿豆此刻正在找的,应该便是这两卷前秦珍本:《岁华纪丽》与《飨货志》。

    前世时,秦素直至回到秦府被姑母秦世芳问及,方才察知这两卷珍本不翼而飞,所幸另一卷最为珍异的《许氏杂篡》,因一直收在装旧衣的箱子里,连秦素自己都忘记了,于是幸得保存。

    只是,这本记载着前秦风流人物玄谈的古书,带给秦家的却非福运欢喜,而是秦氏满门厄运的开端。

    秦素微微侧首,望向窗外。

    薄暮、烟雨、寒窗。

    瓦檐上滴落的雨珠敲打着地面,将阿豆弄出来的些许声响也隐了去。

    屋中光线已经很暗了,书上的字迹渐渐辨别不清,阿豆终于站起身来,胡乱将纸条塞入怀中,泄愤似地踢了橱架一脚。

    “咚”,不算太大的一声,床帐里的人却动了动,像是被惊醒了。

    阿豆脸一白,飞快地转出床尾,掀起纱帐,顷刻间,一双亲切而干净的笑眼,温驯地拢上了秦素的脸。

    “女郎醒了,可要起榻?”阿豆语声轻柔,手上已经利索地动作起来,将纱帐挂去一旁的帐钩。

    秦素揉揉眼睛,娇懒地“嗯”了一声,妍媚的脸上神色如常。

    阿豆心头松了松,殷勤上前,扶着秦素半坐于床沿,又去盆架处绞热布巾。

    “方才是什么作响?”秦素懒懒欠伸一记,随口问道。

    阿豆绞布巾的手停了,转首时已是一脸惶惑:“女郎恕罪。我不小心碰了盆架,惊扰了女郎。”

    “如此。”秦素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四顾一番,最后目光定在了橱架处。

    阿豆的脸又白了,绞布巾的手指紧紧攥住,神情有些不安。

    蓦地,秦素伸臂向橱架一指:“我要在这上头挂几只葫芦,阿豆,你明日弄来。”清脆的声音,若鹂鸟儿歌唱,欢欣愉悦。

    “葫芦?”阿豆回了回神,捧过布巾,小心地替秦素拭面:“女郎要葫芦作什么?”

    “玩。”秦素只答了一字,满脸兴致昂扬,卷翘的睫羽掀动如小扇,双眸似水中剔透的墨玉,清凌凌地泛着欢喜。

    阿豆不着痕迹地凝视着她。

    无知稚儿,也不过如是。

    她有些微叹,不知是庆幸还是轻视,抑或只是不甘,心底里的情绪翻了几番。

    然她知晓,秦素惯是脾性暴躁、抓尖要强,最厌下仆违逆。与阿豆一同服侍秦素的阿妥,便是因为太过忠直,不讨人欢喜,便被撵去了厨房。而阿豆则事事顺从,就此一路高升,如今更有大好前途。

    想着那件大事,阿豆的心绪顿时平了,温顺地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很快便到了掌灯时分。

    秦素今日看来心情甚好,用罢了饭,她竟又起了新的兴致,拉着阿豆去厨房,好奇地一件件翻看厨房里的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