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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4章 薛氏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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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素端坐于椅上,面上始终挂着一丝浅笑。见着有趣新鲜的贺礼,她便笑着点点头;见着华贵富丽的贺礼,她便点头笑一笑;就算是那些明显是拿来敷衍的、既无趣也不华贵的礼物,她也是边笑边点头。总之就是没有好恶,全部笑纳。

    她很清楚,今日她就是来给众人观赏的,只要一行一止合乎规矩,她这名声便也传出去了。纵然现在的她对名声根本不介意,但名声越好,她便越容易行事,这也是她不得不承认的。

    就在秦素笑得两腮发酸,整张脸都要僵住的时候,终于,那小监唱出了“薛”这个姓氏。

    秦素屏住了呼吸,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焦急。

    远远地,便见两个小监抬着一样事物,从大殿的另一侧走了过来,那事物的上头蒙着大块的玄色方巾,方巾的边缘垂了下来,露出了绣在四角的流苏。

    这是什么鬼东西?

    秦素简直要皱眉头。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现在跳起来大喊:“薛大,我叫你给我带的可不是这东西,你到底在干嘛?”

    可是,此时显然不是她能够大喊的时候。

    不仅不能大喊,她还必须表现得平静而优雅,只能稍稍地抬起头来,将视线往下扫了扫。

    终于看见薛允衍了。

    这厮此时正一脸淡然的神情,跟以往没半点不同,从表情上根本就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至于薛允衡,却不在他身边。

    薛二怎么没来?

    这念头在秦素的心底只是一晃而过,很快地,她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件蒙着布的事物上。

    “陛下,此乃我薛氏所赠贺礼,请看。”薛允衍越众而出,朗声说道。

    即便面对着当今皇帝,他的态度也与平常无甚两样,淡静而廓远,仿若山水写意。

    这种淡定从容的风度,如果放在一般人身上,众人还是会赏一赏的。

    只可惜,这风度绝佳之人却是薛允衍——著名的铁面郎君、铁公鸡——薛大郎,比他弟弟薛允衡还要难缠百倍,自就任御史中丞以来,一双辣手、一支铁笔,不知弹劾过多少官员,连你在路上随便歪下帽子他都要弹劾,可谓人见人憎、鬼见鬼愁。

    见是他走了出来,中元帝竟也不自觉地把身子坐端正了些。

    这个铁面无私的御史中丞,偶尔也会来谏一谏皇帝,皇帝在上朝的时候略走一回神,他就要上来讲两句冷话,那话说得吧,也不能说是难听,就是特别地叫人膈应。

    见中元帝正襟危坐,一众官员立时人人肃然,就仿佛薛允衍不是来送贺礼的,而是来弹劾谁的。

    依常理说,送贺礼这种事情,是论不到薛允衍出马的,而是应当由薛郡公亲自来才行。

    只是,打从去年坠马受伤开始,到现在都快一年了,薛郡公的腿伤都还没好齐活,此时自也是不曾露面。而这献礼之人,便换成了万年无表情的薛氏大郎君。

    此刻,只见这位铁面郎君移步上前,动作洒然地将那布巾掀开,露出了里面的事物。

    竟是一面形状怪异的鼓!

    秦素原已失望无比的心,在这一刻又涨满了希望的风。

    这么古怪的东西,想必还有后文。

    心中如此作想着,秦素已然抬起头来,凝目看向了薛允衍。

    “这是何物啊?”想是心情好的缘故,中元帝兴致颇高,不待秦素发问,他已然先问了出来。

    薛允衍闻言便躬了躬身,淡声道:“禀陛下,这面圆鼓乃是自大唐而来的一样乐器。臣曾有所闻,说是那大唐的杂耍艺者有一门奇绝之技,能在鼓上以足尖舞蹈,踩踏鼓点之余,更能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堪为一绝。臣今有幸,在大都觅得一位唐国杂艺者,恰好身怀此绝技,便此献予晋陵公主殿下。”

    “哦,这倒是有趣得很。”中元帝挑了挑眉,看向薛允衍的视线里含了一丝怪异。

    他是真没想到啊,素来行事板正到无懈可击的薛氏大郎君,竟然还会送上如此讨巧古怪的贺礼,今儿这太阳难道是打西边儿出来的?

    不只中元帝吃惊,众人此时亦皆是满脸愕然,有好些人还拿衣袖擦了擦眼睛。

    薛大郎今日之举,简直堪称谄媚!

    一定有问题,有大问题!

    群臣中有不少心思活络之人,瞬间便联想到了最近听来的一个传闻:

    据说,薛大郎与江三娘的婚事,黄了!

    薛氏与江氏联姻,这本是一桩美谈,只是那江三娘似是得了重病,看看有不治之相,江家人却也厚道,主动寻到了薛家,请薛家退了亲。

    大陈的风气倒还算开明,就算家族中有退亲的女子,只要理由得当,也并不会影响到姊妹们的名声。再者说,那可是位列七姓之一的江氏,他们家的女郎向来以聪慧善治家而著称,是整个大陈最抢手的子妇人选,就算江三娘被退了亲,也丝毫影响不到他家其他女郎的出嫁。

    结合这件事看来,薛大郎此举,实是意味深长啊。

    他会不会是因为婚事告吹,于是便把目标转向了……公主殿下?!

    一瞬间,许多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后又是一脸的义愤填膺。

    薛大郎这脸皮,实在太厚!

    什么铁面无私,什么公正无情,却原来骨子里竟是趋颜附势之辈!

    那些自以为想明其中关窍的人,立时都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向了薛允衍,随后又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并露出了“我懂,我都懂”的神情。

    各路人等的心思变化,对薛允衍根本没有丝毫影响。

    他仍旧一脸淡然地站着,凉静的语声似若西风,在大殿中缓缓拂过:“以臣所见,公主殿下尚且年幼,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臣以为与其浪费民脂民膏、将那些金银之物堆满大殿,倒不若以一场有趣的杂耍得来殿下的欢欣一笑来得更好,也更对得起我等身为臣子的本分。”

    此言一出,众人绝倒。

    还以为薛大郎转性了呢,原来薛大郎还是那个薛大郎,真是一点儿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