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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宿宁止就进了清静院闭关修行。

    驻守在清静院的是空见空闻两位师叔,他们修习的是禅修,平波无澜,心如止水。这样的好处立见分明,他们不会对犯了戒律的弟子有任何偏见喜恶,清静院得以真正清静。

    只是环境略次。

    天启山乃修真界第一大派,虽是修行,条件却比一般的达官显贵还要好,南雁时宿宁止这些世家子弟更甚,吃穿用度样样讲究,只在偶尔出任务时稍受点苦,可也比寻常百姓好得多。

    可是清静院不同,这里原本是苦修士的分流,可惜人人都贪图安逸,这一流派的人越来越少,逐渐沦落为天启山惩戒弟子的地方。

    先是尘烟偷偷跑来看她。这孩子一见他的师姐,忍不住抱头痛哭:“这地界如此破旧,师姐可还好?”

    宿宁止没好气:“好好好。你哭得这般凄切作甚?我好得很。”

    尘烟擦干了眼泪,一抽一抽地看着他家师姐,模样可怜兮兮:“我倒宁愿那晚是我看花了眼。”

    宿宁止叹口气。明明她是被罚的那一个,却还得反过来安慰孩子心性的尘烟。

    末了尘烟忧心忡忡地问道:“师姐,若你当真被夺了舍,那该如何是好?”夺舍的事多发生在散修身上,像宿宁止这样的名门正派鲜有听说。

    仔细想来尘烟的担忧不无道理,她修为不敌艳三方,若真的被夺了舍,谁能救她,或者说谁会救她?

    宿宁止也不知道。尘烟迷茫,她比他更不知所措。

    尘烟走后,紧接着南雁时来看她。

    他打量了宿宁止暂住的破旧小屋,询问她身体如何住的还适应。宿宁止一一作答,却有些心灰意冷。

    临走时南雁时摸了摸她的头,态度温柔,却欲言又止。

    宿宁止问他先前尘烟提到的问题:“师兄,倘若我当真被夺了舍,那该如何?”

    南雁时握紧了拳头,继而又松开,可是脸上的神情却从头到尾都未曾改变过。他太过内敛,直到这个时候也不愿让宿宁止看到他内心的半分脆弱。

    “阿宁,我会保护你。”语言苍白无力,但是此刻他能说的只有这一句。

    宿宁止却只是眯起了眼睛,看向窗外有些过分灼眼的阳光。

    她对他其实早已不报期待。

    南雁时离开后不久,谢云隐接踵而至。他们跟赶趟似的来,时间掐算恰当,谁也不误谁,简直像是事先商议好的一般。

    他的态度对比南雁时和尘烟则显得太过轻松,仿佛宿宁止真的是来闭关一样。

    他甚至还和她打了招呼,笑语盈盈:“阿宁,睡得还安稳?”

    “尚可。”宿宁止伸了个小小的懒腰,笑意要比方才更真切一些,“你们一个个来打扰我,都没时间休息了。”

    谢云隐笑道:“倒是我的不对了。”

    “当然。”宿宁止也同他开玩笑。

    谢云隐陪她在院子里晒太阳。

    “阿宁,你看这里像不像以前药王谷的院子?”谢云隐问她。

    宿宁止看了看荒芜的小园,撇撇嘴:“不及万一。”

    谢云隐笑着摇摇头。

    “你倒是清闲的很。我估计我是嫁不出去了,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宿宁止说这话时难得有点嫉妒的小情绪。她勤勤恳恳不敢间断修行,谢云隐却闲的很,没见他下过多少苦功,修为长进却是一日千里。

    “这般着急要我离开?”谢云隐垂眸看向身侧的她。

    宿宁止轻声叹了口气,阳光虽暖,照在她身上却不见有多少温度:“你先前说过,迟迟不离开是因为未见我出嫁。”现在她嫁不了,他也应该离开了。

    “我改变主意了。”谢云隐说得轻易。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头顶,天空湛蓝,像极了药王谷他离开的那天。

    “什么主意?”

    “娶到你我再离开。”

    宿宁止一怔,偏头看他。他唇边带着清浅笑意,不甚真切。

    谢云隐总是这样,自在拜古城外重逢,他就是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真正活得潇洒肆意,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所顾忌无所依仗,反而要比她畏手畏脚畅快得多。

    “当真?”宿宁止笑起来,只当他在同她开玩笑。

    “当然。”谢云隐也看她,他的眸子清亮澄净,往里看却不见丝毫调侃戏谑的意味。

    宿宁止的笑容渐渐凝滞:“你……是认真的?”

    “我几时骗过你?”谢云隐笑道。

    宿宁止想了想。他确实未说过虚言。

    宿宁止忍不住想骂他:“云隐啊云隐,你可清楚我的为人?你可明白我现在的处境?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下一次,不准再随便对人应许这样的诺言。”

    “不是随便。”谢云隐的笑意中多了几分看得见的温柔,“我早就说过,不如嫁与我。”

    在虚境之中,他曾这样说过,只是那时宿宁止为南雁时伤神,不曾当真。

    宿宁止不说话了。

    “我清楚你的为人。你表面热情大方,实则冷心冷情。我明白你的处境,若当真被夺了舍,上天入地我也会把你找到。我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我是谢云隐,不是南雁时。这个诺言并不随便,我也只对宿宁止一人说起过。”他很有耐心,逐条逐句,一一应答。

    宿宁止被他这样盯着看,一时之间都忘记了抽身。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厌恶这样深切的感情,但偏偏是现在,偏偏是这样一个即将众叛亲离的时刻,她往日里逐渐积累的安全感分崩离析,在她最需要抓住一块浮木的时候,他对她说了这样的话。

    宿宁止觉得声音有些涩然:“我之前问过你为何对我这样好,当时你说……”

    当时他说只是因为除她之外找不到可以倾心对待的人。

    “除了那个幼时救过我的小姑娘,我不曾亲近过任何人,自然也找不到其他可以倾心相对的人。”谢云隐回答她。

    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实际上他的心思要比她以为的还要深沉,千回百转,怎么样也能下套。

    宿宁止早知谢云隐是玩弄人心的个中高手,却还是头一次产生甘拜下风的感觉。

    “云隐,你当真变了。”

    谢云隐笑而不语。

    “我困了,要休息了。”宿宁止下了逐客令。

    谢云隐也不纠缠,起身告辞:“明天见。”

    谢云隐离开后,宿宁止回到屋子里打坐,却是怎么都入不了止境,思绪复杂纷扰,隔三差五便出来打搅她。

    宿宁止再好脾气也有些气恼。

    她满脑子想着谢云隐对她说过的话,还有以往相处的点点滴滴。直到这时她才真切体会到谢云隐的可怕。他心思缜密,又颇具耐心。宿宁止不喜过分热烈的感情,他就在她身边细水流长,在她不明所以的时候,先一步抢占上风。

    更过分的是,明明她现在已经觉察过来,却硬是生不出半分讨厌他的心思。

    只是她何德何能让他这般慎重对待,仅仅因为她幼时救过他一次吗?这份感情来得太奇怪。

    还未天黑宿宁止嗜睡发作,早早歇息过去。

    梦里她梦到了谢云隐。场景有些怪异,那是她第一次与师兄一同下山处理公务,遇到僵尸险些死掉,后来莫名其妙得救,她一直以为只是凑巧,谁知在梦里真的见到了那位救命恩人,她伸手摘下他的面具,看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是谢云隐。是谢云隐救了她。

    宿宁止这些天来头一次在午夜被惊醒。

    她神志未清,昏昏沉沉只想着天亮了去找谢云隐好好问一问,当年的她真的是被他救了吗?如果真的是,在拜古城提起的时候,他为何不说话?

    不过这样可笑的念头也只在睡梦间可行,等宿宁止彻底清醒过来,也没有在梦中那般在意了。

    眼下她更介意另外一件事。

    自虚境归来,她日日嗜睡,深夜从未醒来过,这是她头一次在夜里清醒,却发现自己并不在清静院中,而在一处不明之地。

    她的身体也仿若不受她控制一般。这感觉何其相似,与虚境时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你醒了?”

    身体里仿佛有另一个人在对她说话。

    宿宁止大惊。

    “醒了也好。”那人笑起来,单听声音,不辨男女。

    宿宁止却猜到了他是谁:“艳三方?”

    艳三方笑起来:“是,小美人,是我。”

    原来她真的被夺了舍。

    电光石火之间,宿宁止忽然想通了一切。

    当时艳三方说他是为了花伶时而来,实则并非,他一开始打得便是她的主意。

    “这才是虚境的目的?你一早就是为了我这具身体而来?”宿宁止强稳住心神,问道。

    “小美人,你真聪明,可惜我不能奖励你。”艳三方的语气听起来颇为遗憾。

    宿宁止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你发现的太迟,你的身体已经全部归我所有了。”艳三方笑道,“若我愿意,你即刻便可烟消云散,知道吗?”

    宿宁止乱了心神。

    她以为还要再晚一些才会发生的事情,却以最糟糕的姿态,猝不及防展现在她的面前。

    “为什么?”宿宁止克制着情绪问他,“为什么是我?”

    她于修真界只不过蝼蚁一般的存在,控制了她,完全无济于事。

    艳三方桀桀怪笑,没有回答,像是在嘲讽她一样。

    宿宁止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却一点力气都用不上。她除了魂魄俱在,果真如艳三方所说,已经全都不归她了。

    “小美人,若不是你,这出戏还怎么唱下去?”旁观宿宁止做无用功的艳三方缓缓说道。

    他虽在笑却近乎无情。

    宿宁止警惕:“你要做什么?”

    艳三方却抽离了魂魄,宿宁止稍稍恢复了一些控制力,却立马被一团从地心蹿起的鬼气困住全身,蒙蔽了双眼。

    “要做什么?”混沌中,那股阴森的气息既像是爱.抚又像是威胁,“我要你……亲手杀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