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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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桐看了他一眼,提着东西往外走,“皇上刚刚来过。”赵河嘴巴里刚打了一半的哈欠又咕噜地吞了回去,整个人被吓了个半死,看着一脸淡然的魏桐,转念一想,皇上现在过来只有可能是为了那件事情。

    可是......有必要吗?

    这个问题不仅是魏桐在想,康熙也在想。他大步离开小书房,径直往前走着,那步伐之快,梁九功只能够小跑着跟着,却丝毫不敢出声打扰到康熙的沉思。

    绕过花园,康熙现在没有心情往繁花似锦的地方而去,反而越来越往偏僻的地方走去。虽然是在皇宫,但是梁九功在身后还是看得很着急,皇上现在是要去哪里啊?

    ——其实康熙哪里也不想去。

    在心里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之后,康熙心里油然而生的却是不舒服。在梦境中的魏才华横溢,虽然对于自身的遭遇多有避讳,却从来不自卑自弃。玄虽然不知其人,却也敬佩其人风骨,尤其是在讨论到一些国事时,魏总是能够给予他超于常人的想法,非常有益。

    隔着这道屏风,保护的绝不仅仅只有魏一人。

    这是康熙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嬉笑怒骂,毫无卑躬屈膝之势,谈笑间飒然自在,妙趣横生。即使历史上给予康熙再高的评价,然而此时的他犹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皇位给予的层层重压还未没有抹去他心里残存的柔软处。

    他并不想戳穿这件事情。

    魏桐在康熙来过之后,整个人心里的大石才算是真的放下来的。这块大石头从他被收养那一天开始,一直压到今日,实在是太重太重了。

    晚上魏桐睡着前,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现在已经是二月末,距离五月份,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快了,就快了。

    从梦境中醒来的时候,魏桐只是摸了摸额头,差点忘了今天该是入梦的时候了。屏风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魏桐默认以为玄还没有睡着,站起来在书架那边寻着书籍,小书房的事情少,看书看久了,竟然入了几分味,有时不看还觉得缺少了什么。

    手指在书上点过,魏桐从第三层抽了本书出来,转身往旁边走去,刚坐下来,在桌子上打开书的时候,魏桐骤然听到屏风对面传来一句话。

    “魏,如果有一日,我们真的能见面的话,你会做何感想?”玄的声音低低沉沉,听不出情绪,但是看起来却不是一件好事情。魏桐跟玄已经相识了一年多,彼此在梦境中都十分自在,对于双方的脾性都很习以为常,这微小的变化魏桐还是注意到了。

    猜想着玄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有如此问题,魏桐思索着自己有可能有的反应,“想来,我定会先跟你说清楚一件事情,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定是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一件事情?是什么事情。”玄追问。

    “哈哈,当然是我的身份问题了。我的身份与常人不同,最开始虽然也觉得颇为不堪,然而事实如此,总不能永远自哀自怨。幸而今日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总算不是我傻到家。”魏桐摸了摸下巴,轻笑着说道。

    跟玄交往久了,的确有的时候还挺想知道屏风后到底是什么人。但是魏桐始终知道自己的身份是见光死,有些东西想想就好了,要是真的想太多,亏待的人是自己。

    “你之前说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不会危及到你吧?”玄的声音带着些许担忧,让魏桐听了很是暖心,索性合上书本,拖着椅子倚靠在屏风前坐着了。

    “我其实是带着原本上头的东西投诚了,我也不可能有那样东西,事情如此顺利实在是超乎我的想象,而我妹妹应该也不会有事了。”如果不是因为张久......思及张久,魏桐的情绪低落了一瞬。如果不是因为张久的偶然为之,他没办法得到这个消息,然而张久也不会因此丧命。

    而且,魏桐不是傻子,张久在死前定然是被严刑拷问过。但如果张久说过哪怕一言半语,那天问他的人便不会只是刘玉了。

    张久这份情魏桐承了,却难以报答。

    “那真是太好了,那你以后打算如何?”玄似乎对魏桐的回答不太满意,又连着问了一个问题。魏桐倒也不觉得奇怪,要是玄之前陷入了险境,现在他怕也是连环追问的,只是今日的玄显得有些急躁了,看起来更像是出了什么事情,魏桐犹豫着要不要问。

    “端看风声吧,如果风声紧的话,老老实实在现在这处待几年。我妹妹的话,看她出来之后的想法......”说到这里,魏桐心里一缩,他甚至不知道魏宁到底在那里遭遇到了什么。在现代他还能想着人活着便好,在古代如果......简直是要逼死一条人命,虽然对女子不公平,但是世事如此,无法控制。

    “魏?”屏风上传来轻轻地敲击声,魏桐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我没事,只是联想到我妹妹的事情,有些担忧罢了。”

    “我的事情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碍了,相比较而言,你那边不是说准备动手了吗?准备得如何了?”说是是基本上,也是因为魏桐不知道刘成还会不会使用什么招数,那个人如此阴狠,魏桐不认为他会善罢甘休。

    “我的事情?也没什么问题了。再大的事情,都大不过最近朝堂上的斗争,皇上看起来怕是按耐不住了。”玄对自己的事情没怎么说,淡淡的几句话里透露出强大的自信,让魏桐听了禁不住抿嘴偷笑。而后面那部分......

    “皇上定然是不会放过鳌拜的。”且不说鳌拜有没有那样的心思,就看他现在权势滔天,所有人眼中只能看见鳌拜而不见皇帝的样子,这样的人就算是忠臣,每一个皇帝都容不下的。更何况鳌拜未必没有那样的心思......

    “你不觉得鳌拜其实也是个忠臣?”玄沉默了一会,突然反其道而问,“鳌拜对于先前的皇上可是十分忠诚,甚至因为这样得罪了多尔衮,对大清也有着许多贡献,称得上是能臣。”

    “玄,你是在故意套我的话吧?”魏桐无奈说道。

    “鳌拜对先头的两位皇上的确是忠心耿耿。然而人都是会变的,人心永远都是不会满足的。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是想过要好好辅佐皇上,但是权势在手,过惯了说一不二的日子,人又怎么能接受最后门可罗雀的事实呢?”说到最后,魏桐的话语里满是漠然,鳌拜会有那样的结局可怜吗?

    相对于之前的荣耀加身,权势在手的确是可怜,然而那些在剥削下的人岂不是比他可怜上千万倍?

    “哈哈哈哈哈,魏,你的说法可是反驳了不少人啊。”玄朗笑出声,看起来十分赞同。“总有人认为,看在这些功勋上不应该对他多加指责。”

    “功勋是有,难不成他没享受过吗?”魏桐挑挑眉,对这样的说话十分不屑,这让他又想到一个在现代的时候曾经听过的一个争论点。一个人犯下的错误,最后为什么需要他的家眷,他家的下人一起陪同受苦,因此反对古代的连坐。

    但是话说回来,在古代那样的情况下,那人的父母,他的妻子,他的儿女,他家的下人,不正是在这样的庇佑下愉快生活了许久?即使他们不知道那荣华富贵下的层层罪恶,却不能否认他们的声色犬马,踩在一层又一层的白骨上!

    他能感觉到玄犹豫了一下,带着几分莫名的意味,“曾经有段时间,家父发现舍弟与下人交好,气急之下重重责罚了他。而现在想起来这件事情,却觉得有些不妥。”这个问题本来应该是很容易回答的,但是魏桐在即将开口的时候,又莫名迟疑了一会儿,沉默的气氛散漫出来,使人也开始感觉到奇怪的意味。

    “其实,这个问题,取决于你怎么看吧。”魏桐犹豫着开口,而后倒是流利起来,“我的观点我的看法也只是我的,而不是你的。”

    “你父亲的看法很正常,不同的阶级之间有着不同的三观,有时候的差距就像一个农妇羡慕宫里的娘娘可以烙无数馅饼一般。这也是人追求门当户对的原因。”

    “但是,正如朝廷大开科举,这也是贫寒子弟晋升的最大也是最公平的途径,虽然随着时间的发展,寒门再难出贵子。但谁又能够保证,今天你踩在脚下的人,不是第二个韩信?”而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放过给予自己胯下之辱的仇人。

    “无所谓可不可以,端看自己。愿意礼贤下士,愿意与人交善,渴求贤才,完全可不顾及他人看法。不是所有人才都是同一阶级的人。但若是不肯,不要过分威逼,伤人性命,也没什么大过。”

    “魏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对面的我其实也是这样一个人呢?”玄朗笑出声,魏桐甚至能够勾勒出一个贵公子漫不经心而又带着点点笑意的样子。魏桐耸耸肩,靠着屏风说道:“第一,这没有任何问题,我们中间隔着这个屏风,你就算是个杀人犯也杀不到我。第二,你真的以为我会随随便便交朋友的吗?”第二句话让两个人都失笑起来。

    “你既然承认我这个朋友,我自然不会错过你这个朋友。”魏桐掂量着话头说道,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事,难不成这件事情触动到玄什么伤心事了?

    玄似乎感觉到魏桐的疑惑,轻声说道:“事情虽然不大,但是看出的事情却也不少,你也不是从刚刚的一件小事中便看出了寒门跟权贵的纠结?小事,有些小事造成的危害,可比所谓的大事大多了。”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过是防微杜渐罢了。”

    “如果能见见你便好了......”这是玄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而后魏桐便被赵河叫醒了。他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窗外夜半,星星寥寥无几,显得有些凄清。看着刚把他叫起来的赵河,魏桐心里突然一突,“难不成出事了?”

    赵河惊讶于魏桐的警戒,看着魏桐苦笑道;“你这小子还真是敏锐,平时呆头呆脑给谁看。”......他平时怎么就呆头呆脑了?!

    “刘成那边带人过来了,说是奉命清查清宁宫,现在四处已经有些乱了。”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魏桐在里头听出了森森冷意。赵河是梁九功的人,对刘成自然是看不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