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26 霍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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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五这才收了心神,别人看她,不过是几秒钟的怔忪,而她却仿佛看到了几十年的变迁。

    明白了,这幅画原来不是从故宫那里偷出来的,而是孙传芳的旧藏!那么问题来了:会是谁利用这一幅画来陷害秦禾和梅景铄?

    爷爷已经去世了,爷爷说过,陆修远也已经去世了。张云坤,不,秦禾没这个必要自导自演。

    那么只剩下:沈遇安和程禹?

    不不不,怎么可能会是沈爷爷干的呢?!小五摇了摇头。

    私心里,她也把沈遇安当做了半个爷爷。过年的时候,没少去济源斋串门。沈爷爷每次都拿出好吃的,好玩的招待她。有时候,也会把她带入古董收藏室,教她一些古董的学问。这样的一个慈祥的老人,她怎么忍心怀疑呢?

    出了警察局,却是忽然想起来:好久没去看看沈爷爷了,今天有空,不如去拜访一下老师傅。

    济源斋今天照常开业,而且比以往更热闹。

    中午时分,沈遇安就抽空出来见了见她。

    小五看到沈爷爷忙的一头热汗,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半旧的棉袄,浆洗的干干净净,熨贴的平平整整。

    “沈爷爷。”她先开了口:“今天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个事儿。”

    沈遇安看起来心情不错:“什么事?”

    “那个……和盛拍卖会出事了,您应该知道吧?那一幅郎世宁真迹……”她问不下去了。

    “你是想问,秦禾的那一幅画郎世宁真迹是不是爷爷给他下的套?”

    她顿时否认道:“不,不是。沈爷爷您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小丫头,古玩道上,下套,打眼,钻空的事情多了去了。爷爷早就见怪不怪。”

    “不,爷爷你不是那种人。”她还是坚信。

    沈遇安摇了摇头:“哎……你爷爷临终交代了你,把师父遗骸交给我。何尝不是要我去为师父报仇?!但爷爷老了,那秦禾又不是当年张云坤的模样。爷爷就是想报仇,也有心无力啊!这次案子,倒像是秦禾他自作自受。”

    小五点了点头:“肯定是他亏心事做多了。”

    沈遇安喝了一口普洱茶:“秦禾这一幅清代文人画,去年七月份就在北京瀚海拍卖会上展示过。爷爷料想,肯定是北京那边有人发现了他这画有问题,所以清查了故宫的账目本。直到今年春拍才动手抓人……”

    那就没问题了。她是十一月份才到上海的,沈爷爷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秦禾有问题的。绝无作案可能。

    闲聊了一会儿,她也不再打扰沈遇安,就说告辞了。

    从接待室走出来,经理引着她出门去。只是走廊狭窄,不经意间,她就撞见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个子高挑的女人,戴着长长的围巾。她抬眼的时候,女人也抬起了头。苍白的面孔,没有神采的双眼。还有,微微浮肿的脸颊。

    小五顿时像是被雷打过一样——这人她认识!电视上看过,姜焕的姐姐姜娜!真但姜娜应该没认出她就是姜家人辛辛苦苦寻找的小五。只瞥了她一眼,就走了过去。出了济源斋,小五才定了神——怎么,姜娜是济源斋的常客吗?!

    这个发现,让她的警惕心又悬了起来。

    但是“惊喜”还未完,出了济源斋,外面就走来一个男子:“孟小姐,少爷喊您赶紧回去。”

    这个男子她不太眼熟,但穿着的确是梅家保镖的装束,于是问了句:“是大少爷吗?”

    “是,少爷他说二少爷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喊你回去一起商量。”

    “好。”

    保镖替她拉开车门,她上了车,车子就启动了。一路上,她思量着姜娜怎么会出现在济源斋里,没怎么注意到道路两边的风景。直到车子经过一个天桥,车里一片漆黑的时候,她才忽然意识到:怎么这车好像要开出上海主城区了?!

    梅景铉不是还住在半岛饭店吗?!

    仔细再一想,她今天跟梅景铉说了出去走一走,下午回来。但是没告诉他去济源斋啊!

    她的心跳飞快起来,怎么,这是赶上了贼车吗?还是专项贼车?!这些人到底有何目的?!

    她深吸一口气,先问了问坐在旁边的保镖:“大少爷这是出了城吗?”

    “是,大少爷他说线索在城外。让我们一定要把孟小姐安全送到。”

    这年头贼车都这么精明了,而且是一个人开车,后面还有一个人看住了她。这下怎么办呢?

    小五只好手慢慢往下探索,要去摸包包里的手机。哪知道手还没够到包,这保镖就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孟小姐,请你不要联系其他人。”

    “你们不是梅家的人吧?”她也摆出了姿态:“到底想干什么?”

    这保镖恭恭敬敬道:“孟小姐,我们没有恶意。的确有人要见你。”

    说话间,车子拐入了一群豪华别墅区。她看到了一片绿油油的高尔夫球场,这才初春,草已经长成了一片绿莹莹的。必定是相当有钱的人维护的一片娱乐场子。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车子在别墅群的中央停了下来,保镖还是恭恭敬敬地替她打开了车门。进入了别墅,她看到了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运动衬衫的男子,这男子似乎刚运动完,正用毛巾擦拭额头的汗水。身边站着几个同样装束的保镖。

    这男子她不认识,可人家认识她:“孟小姐。”

    “你……是谁?”

    “啧啧,孟小姐忘性真大。”男子一边擦汗,一边走了过来:“这么快就忘了我?”

    她能说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这个人吗?!而且这样胡乱认熟人很尴尬的啊你知道不知道?!

    她只好老实道:“这位先生,我不太记得您了。实在不好意思。不如你提个醒儿,我也好按图索骥,看看您是哪的大神?”

    “哈哈,大神?”男子爽朗地笑了笑:“小丫头,你也别这样夸我。我呢,也算不上大神。和你们家的大公子,二公子相比较起来更是不值得一提。不过呢,我这个人有个好处。好客,既然把你请过来了。你就好好做个客,成不?”

    这人似乎没恶意,她点了点头。还是没放下戒备心:“你叫什么名字?”

    “霍楠。霍去病的霍,金丝楠木的楠。咱们在上海国际饭店见过面,你把梅景铉拉走的那一晚。”

    她这才想起来了:“那,霍先生。你今天费这么大的功夫把我请过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当然,早就听说孟小姐是个奇才,年纪这么小就在古董鉴定上颇有造诣。我当时听了,还有些不信。外面人嘛,总喜欢以讹传讹。所以呀,今天请你过来看看我这屋子里的宝贝真不真。说的对了,哥哥就送几件好东西给你。”

    原来请她来鉴定的,还弄这么多的花招。不过,她可没什么名声在外。这人多半就是梅家内部的人,所以才知道她的存在。

    这霍楠带她看的第一件藏品是一方鎏金的印章。

    她戴上白手套,翻看了一下底部的篆文“淮阳王玺”就摇了摇头:“东西不真。”

    “不真?孟小姐,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霍先生。”她从不在古董鉴定上说大话:“古代玺印对印钮的形制有严格的规定。战国玺用龟钮,东汉别部,司马印都用战国式样的坛钮,三国的部曲将印用立马钮……而这一件“淮阳王玺”若是真品,那就是汉高祖刘邦第六子刘友的诸侯玺了。”

    霍楠已经听入了神,尤其是看这小五脱口就把“淮阳王”刘友给说了出来,更是不禁喝彩——

    “佩服!继续说,这玉玺怎么是假的?”

    “这玉玺的龟钮形状不对:头向上伸直,龟的四足撑立起来。西汉的官印没有这种形制的。”

    “或许是有人做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印玺献给这个淮阳王呢?”

    小五觉得好笑:还独一无二?工匠敢逾越了官府法案,还不被抄家了。

    不过,她要说出其他的理由让这个霍楠死心:“这玺的包浆也不对。你看这云水状的裂隙,这不是天然造成的。而是高仿的人将这一方玉石放入火中炽烤,等到出现裂纹的时候,再在外层涂上有色溶液。让石头呈现出这种云纹石的特征。”

    霍楠这才被说服了。他有些沮丧:“下一个,下一个。”

    下一个是一方砚台,看紫金黑的呈色,还是四大名砚之一的歙砚。这种砚台因为产自安徽歙县而得名。小五看这一方歙砚的雕工什么的还可以,也有老包浆……不过,她伸出手指,刮下一点点粉末,放在指肚上拈开了——粉末是黑色的。

    “歙砚的外表是黑色的,但是粉末是白色的。这一件东西也不对。”

    “那,这一件这一件。明代董其昌的千里送行图。这一件不可能是假的吧?!”

    总归看到一件比较靠谱的东西了。她仔细看了看,还是摇了摇头。霍楠几乎都急了:“小妹妹,现在市场上董其昌的真迹可是五十多万一平方尺。这我花了五百万买回来的。连专家都说是真的。你不可能说是假的吧?!”

    她也是专家呀,她可没说假:“东西是真的,纸张和包浆都到的了明代万历。”不过:“董其昌的作品有个特点,就是代笔比较多。《论画绝句》里面就说,董其昌因为疲于应酬,所以请了赵文度和僧和雪代笔书画。自己只亲自写款。你这一件《千里送行图》款识肯定是董其昌亲笔,但画嘛……代笔居多。”

    她这算客气了,这幅画肯定是代笔。

    霍楠这时候已经开始团团转了:“嘁——这董其昌老儿还搞代笔这一套?!他倒想得出来!”

    她也忒同情霍楠了点:这人眼光不是一般的差,董其昌有代笔,这凡是懂一点书画鉴定的人都知道。还怪人家董其昌?

    她端起小小的菊花茶,喝了一小口。道:“霍先生,还有其他的古董吗?”

    霍楠也是个要面子的男人,知道再请教下去出丑更多。于是道:“没了,没了!今天我算是开了眼了。孟……你叫什么来着?小四?小三?还是小五?总之你等一等。我这身上汗都快干了。待我去换一件衣服咱们再慢慢谈事。”

    怎么?还有事情要谈?

    她就等着,等了一个多小时霍楠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