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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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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墨轩回过神来,“嘿”了一声,一把拍在他的肩头,“徐兄这是何意?你知道我心里想了何事?”

    其实话说完后,徐行俨心中便觉异样,他本意,不该如此……

    裴菀已经走近,问了输赢,听到方墨轩说己方赢了十四球且全是徐兄功劳时,诧异地往徐行俨身上瞥了一眼。

    他们平日比赛打的多是“长赛制”,哪一方先得二十筹,哪队就算赢。能赢十四球,几乎是让对手毫无招架之力。

    男人间的友情一向来得莫名,或许不打不相识,或许就如这般因为一起打了场马球就有了过命般的交情。

    眼下方墨轩对徐行俨十分佩服,俨然已经将他当了兄弟。

    他见裴菀眼神不善,忙上前一步挡在兄弟面前,问裴菀:“裴舍人向来是大忙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此?那日若不是对我有事相求,恐怕还不肯出宫。我不如谢小娘子面子大,竟能劳您在朝阳楼上联诗。我可是听说当日你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气儿都不喘,一旁捉笔的两个小厮笔走游蛇,却依旧跟不上两位的生花灿口,是不是后面还有个赌注什么的,怎么没听你说……”

    方墨轩说到这里,感受到旁边徐行俨瞟了他一眼,他的气息立马就弱了。

    方墨轩和徐行俨的相识,始于数日前西市北曲那片三教九流的聚集之地。

    那日方墨轩易服混在赌坊中赌钱,从一个小混混赵小六手里赢了一块玉,他拿到那块玉时只觉得入手温润,水色上乘,这么好的东西被这不识货的小子拿出来赌,八成是坑蒙拐骗到手的。

    他拎着玉出了赌坊后,对着日头看成色。玉佩呈椭圆形,乳白色,其上雕了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下面红绳打了个奇怪的络子,那形状有几分眼熟,却一时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再坠以流苏,看着颇精致。

    当今圣上在闺阁之中便酷爱牡丹,坐上皇后宝座之后,牡丹花盛行天下,所以这般形态的玉佩并不少见。他翻过背面,发现上面用阴文刻了两个篆体小字,他对着太阳辨别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雅倩”二字。

    他正嘀咕着,这两个字有些耳熟,可还没等他想明白,竟然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就被人抢了。

    他看着那个撒欢跑的小贼,空着手愣了愣,随即气急败坏地追了半条街。

    后来他实在跑不动,捂着肚子正想放弃,就看到一位郎君半路里杀出来,一个扫堂腿踢了那个小贼个狗吃屎。随即抓住那人的脑袋猛地按在地上,那重重的一声“咚”听得方墨轩脑门生疼。

    捉贼的便是明白被许志骗了之后,循着他平日的去向找来赌坊的徐行俨。

    当时方墨轩看准时机,三两步跑上去,从小贼手里拽出了那块玉。

    可他还没来得及欢喜,刚做了英雄的徐行俨就要转做强盗,伸手问他要玉。

    方墨轩少年心性,本性跳脱,喜好交朋友。本来见此人身手不凡,还想结交一番,若这人不出声,不定他还会主动给了。没想到这人上来就直接问他要玉,他自然是不给的。

    后来又经过一番波折才明白是场误会,这玉就是被许志偷走赌了的那个信物。

    但那时方墨轩已经赖上了徐行俨,而且得知他是来洛阳投亲的,如今虽有本事却仍是白身,便暗暗打定主意要为他找个好出路,引荐给裴菀,定要他第二日去了玉楼春之后再还他玉。

    于是,便牵扯出后面的一番波折。

    而这些方墨轩自然不知道,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徐行俨此人年纪虽轻却沉着镇定,又有一身本事,以后定能成大事。

    又兼徐行俨身上有种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气势,不知不觉间隐隐便以其为兄长。所以此时徐行俨不过一瞥,他就有些怂了。

    裴菀挑眉问他:“听我说什么?”

    方墨轩干笑两声,“没什么,舍人要不要来赛一场?行令我不如你,打球我还是在行的。”

    他本是虚让两句,没想到裴菀直接就应了,甚至交代了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厮,让他去球场外停着的马车上拿两副球杆过来。

    方墨轩瞪着眼睛,“你当真要打?”

    裴菀嗤笑,“行令你不行,打球你又要怕?这些年你的日子都喂狗了?”

    方墨轩嘁了一声,“我才不是怕你,”他看向一旁一直在神游方外的谢瑶,“谢小娘子可能上场?”

    裴莞接话,“你可别小瞧了阿瑶的小身板,她的马上功夫可不一定比你差。”

    方墨轩惊异地看了看谢瑶,便对徐行俨道:“徐兄,咱们可不能输给两个小娘子,你可不准怯场不上了啊!”

    徐行俨还不及回答,裴莞已经抢先道:“徐兄自然是要上的,我和谢瑶一队,你和徐兄一队,再各找两人组队,女子体力毕竟不如男子,不让你们占便宜,今日我们便不采用‘长赛制’,只打十筹,先得先赢,如何?”

    “就照你说的办!我去将李家兄弟叫来,顺便再找两个好手,你们在这里等着!”

    方墨轩兴致很高,说话间便跑远了,边跑边笑着跟身边路过的球友们打招呼。

    徐行俨只觉得身边一阵风刮过,唇角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大概有种明明一句话没说,却平白被人出卖了的错觉。

    裴莞看向旁边站着一直默不吭声的谢瑶,“怎么?今日怎么兴致不高,你若精神不济不想上,就在旁边看看好了,我们也只是闹着玩儿。”

    马球风靡大周,不止男儿喜欢,就连京城贵妇们来了兴致也喜欢上马打两杆。此处马球场位于城东敬善坊内,是官府专门为贵族和朝官们辟出的场所,平时会挑选优质马种入球场,再配人员专门看管饲养。是以这处球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如今在这场地上驰骋之人非富即贵。

    马球场占地极大,用低矮栅栏分开围出多个场地,每个场地周长约六百步,四周均竖了五颜六色的彩旗,长风扬起,猎猎作响。各个场地马蹄翻飞,尘土飞扬,球场相连,一眼看不到尽头。

    谢瑶从穿过球场栅栏开始,就有些心不在焉,漫不经心地看着隔壁球场的少年们挥洒汗水。准确地说,是从看到徐行俨之后。今日裴莞约她出门打球,她事先并不知徐行俨也会在此。

    自那日兄长明确站在她这边一起劝父亲慎重择婿后,她觉得一下子就有了底气,不再如从前那般处处都要将自己的小心思藏藏掖掖。自然而然地,之前需要压抑的另一些小心思就开始有些不受控制地冒了泡……

    听到裴莞问时,她回了神,笑着说:“你们都上场了,我自己在旁边看着又有什么意思?自然也是要打的。”

    “那就好,一会儿你若觉得不济,及早出声,畜生们可不长眼。” 裴莞说着,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视线往徐行俨身上飘了飘。

    那人却只是侧身看着方墨轩离开的方向,对身旁两人仿若未见。

    没过多久,方墨轩领着四个少年郎过来,那四人大概刚从球场上下来,均着紧身球衣,两红两黑,踩长筒马靴,满头大汗,边走边用汗巾擦拭满脸混合着尘土的汗水。

    到了跟前,方墨轩给互相引荐了,裴莞是圣上跟前红人,所有人都认识,主要是给徐行俨介绍。方小伯爷也确实是为了朋友尽心尽力。

    那四人谢瑶都认识,穿红衣的两个是大理寺卿李家的两个儿子,未裹幞头,而是覆了红色抹额,竖了马尾,姿态风流,看起来英俊潇洒。

    另外两个是皇室郡王,和裴莞相熟,与如今已几乎完全汉化的宇文氏皇族不同,这两人均辫了满头小辫子绑在脑后,服饰黑中夹杂着红绿之色,很显异域风姿。

    最后分配下来,裴莞、谢瑶和李氏兄弟为一队,其余四人一队。

    裴莞和谢瑶随着李氏兄弟,一人绑了个红色抹额,配上她们今日特意为出门打球穿的玄色胡服,顿时也是英姿飒爽,显出巾帼不让须眉之态。

    方墨轩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对旁边的徐行俨说:“徐兄,一会儿可千万不能看对面有两个小娘子便下不了手,裴莞可阴着呢!”

    徐行俨往那聚在一起的四人身上望了一眼,没有作声。

    八人分别挑好马,场内已经备好小旗,安排好掌筹站于对方球门旁,一切准备妥当,齐齐拎了球杆翻身上马进入球场。

    为了能让骏马有足够体力完成球赛,这里的马匹都养得高大健壮,谢瑶翻上马背时,看着离得高高的地面,长长地吐了口气。

    裴莞策马到谢瑶身旁,看着她道:“我看你今天脸色不佳,若当真不适,可莫要逞强。”

    谢瑶有些莫名地看着裴莞,道:“我精神好得很,我倒觉得今日你这般三番五次地问我,显得有些反常。”

    裴莞一扯缰绳调了马头,原地转了一圈,右手甩着球杆,笑道:“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一会儿你若摔下了马,就算被踩断了腿,也别指望我去救你!“

    谢瑶正要反唇相讥,觉察到身后动静,扭头就看到徐行俨骑着马目不斜视地从自己身旁经过,顿觉没劲儿,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不过也无碍,在场这么多英俊儿郎,总有人愿意英雄救美的。”

    裴莞骑着马溜了一圈,最后停在徐行俨身旁,对着一丈外的谢瑶这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