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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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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入了侯府,她哪一天没听他的话,今日这鸿门宴明码标价,酬金也在简相脸上写得明明白白——赶紧滚蛋。

    好不容易晋升当上白遇玖的护卫,想到朝夕相处多日才建立起来的友谊即将化作一句人走茶凉的,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与他神交三五回合,已是知晓他要将她送走的决心,尽管如此,仍试图挽回了一嗓子:“侯爷,我可否不走?”

    白遇玖还未开口,简相先一步道:“殿下可要想清楚了,您若不走,毁的可就是侯爷的……”

    “走不走,她说了算。”白遇玖截断了简相的话,面色沉沉地道:“今日朝堂之上简相多处维护,我自会设法还这份情。公主殿下是走是留,我自当遵从她的意思。”

    简相碰了壁,面如土色,想一想,白遇玖是否被治通敌之罪原本与他无关,要不是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又岂会做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这下更是怒火中烧,碍于简逑的婚事,才生生将这口怨气咽回去。

    白遇玖的无条件维护让她暂时陷入纠结。

    听他二人方才的话,今日朝堂之上皇帝已然发难,亏得简相出面说情,皇帝才不至治他的罪,如今她在侯府多留一日,白遇玖被皇帝怀疑的风险便高出一分。她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这样死皮赖脸的不走,只会给恩人徒增烦恼。

    “原本倒没有什么,谁能想到元朝突然换了舜王当政,两国关系说不好就不好起来了,眼下两国使者冲突不断,保不准就要打起来,公主殿下的身份确实不适合再留在侯府。”这话是二夫人说的。

    二夫人受恩于她的生母元宣皇后,又一向对她疼爱有加,还期盼着她和白遇玖成亲生子,说出这话,定已是别无他法了。心平气和想想也是,原本两国交好,即便是她顶着公主的头衔住在这里也无妨,怎知道她的身份突然尴尬起来,不走如同送羊入虎口,白白给人当了人质不是。

    望着一桌子二十几道精致的菜,简逑别的本事算不上出众,单从厨艺和绣鸭子上来说,可算是人间极品,那几道不同口味的红烧肘子正合她意。吞下几滴唾沫,淑女地笑:“四小姐的美意,实在是盛情难却。”自袖袋掏出莫羽赠的棉布包:“劳烦帮我打个包。”

    众人皆是一愣。

    她瞬间有那么一丢丢的尴尬之意,原来有钱人不兴这个。

    白遇玖宠溺地捏了捏她手心,脸上愁云散去。

    终于又见他醉人的笑容,可算是临行前的一份福利。

    二夫人转忧为喜,忍俊不禁道:“你这小吃货,本以为你会哭着离开,竟还挂记着途中吃食,爱吃就好,我便放心了。”

    二夫人为她装了满满一包肉,沉甸甸的一大袋,捧在怀里堪比小暖炉,舒心得很。就是稍微沉了些。

    送她回元朝的是一艘商船,他们刚一到,船上的人响应接头暗号,立刻就迎上来了。

    那胡子麻茬的徐将军跑得最是快,只是今日这一张老脸红光满面,心情大好。一上来仍是老规矩,先磕三个响头。她见惯不怪,少了往日的震惊茫然,多了一份国家领导人的矜持,笑盈盈地将他扶起:“徐将军久等了。”做完这一套表面工作,扭头看了白遇玖片刻,眼神儿里大致意思:“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如何,装得还可以吧?”

    他那一张绝世的容颜苍白得厉害,见她将他望着,也望了她好一阵。

    徐将军有着习武之人粗犷的通病,见他二人眉来眼去,竟一点也没发觉,重重报拳,唾沫横飞一句:“公主殿下肯回朝,微臣死而无憾!等上一两个时辰又算得上什么!”强行唤醒了她。

    徐将军再三催促,她只好硬着头皮踏上船板。一回头,又对上白遇玖漆黑的眼眸,似有千言万语,却一语未发。忆起初相见时,误将他当作仙人鬼怪,实在逗趣。可惜想不起幼小时候,他拼了命救她的场景,那小孩抱小孩的场面,一定特别感人。

    马上就要作别这个守护她多年的少年,回忆百转千回,不舍之情溢于言表:“侯爷,有缘再见。”她轻声道。

    白遇玖注视着她,唇瓣一张一合,月色下看得不是那么真切。

    他说:“洛洛,等我。”

    船缓缓离岸,白遇玖和二夫人的身影渐渐模糊,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白遇玖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

    “殿下,请。”她被两名乔装过的官兵搀扶着走进船舱。

    她做梦也没见过如此奢华的船舱。

    饮下一杯茶暖了暖身子,想起进来时门口偌大的木刻牌匾,望了望徐将军,问道:“这是一艘商船,为何会有官家特免的印章?”这徐将军,也不知何故笑得合不拢嘴。

    徐将军忙收起笑容,正经地答:“殿下有所不知,此乃富甲天下那位白老的船,相邻五国之中,这艘船无论途经哪一方水路,镇守的边防军队都会免检放行,也是有侯爷这层关系,否则便是天王老子来了,白老也不买账。搭乘他的船,我们绝对安全。”

    好厉害的人物。

    买通这么多边防军,花了不少钱吧。

    徐将军见她一副吃惊的表情,不解地问:“侯爷没与殿下说起过?”

    事发突然,那简相父女寸步不离的,白遇玖哪有机会告诉她这些。剩下不多的时间,也全用在当他两面上演送别的戏码了,“有这样一位厉害的传奇人物在,不去拜访一下怎么也说不过去呀。”

    “白老就在船上,殿下想见,我立刻去请。”

    “甚好甚好。”说完凑近悄悄咪咪问:“徐将军,那白老他,喜欢吃肉吗?”

    白老喜欢吃肉。

    热气腾腾大半袋肘肉被啃得干干净净,对坐上的胖老头仍是不满足地吧唧着嘴,祁洛得出了以上结论。

    “哇,好久没吃上一顿这样正宗的红烧肉啦!”外号白老,人却一点儿也不显老的老头伸了个懒腰,一边抹着手上嘴上的油,目光仍紧盯着她那半袋烧肉,从他身上丝毫不见富豪的架子。只见他好奇地趴在桌上瞅了一会儿:“这袋子好生神奇,老夫我云游四海也见识过不少的奇货,还是头一遭见着这种大冬天里,能将肉的热量与鲜美保持整整一个多时辰的器具。”

    “白老大叔此言差矣,这肉可是放了三个时辰,我见您时,已经装了两个多时辰。”祁洛纠正。

    白老笑得贼兮兮,一把顺走袋子,捧在怀中正要开口说什么,许是看到袋子封口上的那一行字了,立刻扔回去。

    全家死光光,这么毒,还是算了。

    祁洛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是我一好友乱写的,他不爱读书,没什么文化,就爱爆粗口骂人,就连赠品也弄得俗气得很,让您见笑了。”贼兄莫要生气。

    白老轻咳两声:“我不跟文盲一般见识。”说完又笑看着她道:“丫头,我跟你打个赌怎么样?就赌这袋子里的肉多久能凉,来不来?”

    “来。”不好扫老人家的兴,作好奇之色:“怎么赌?”

    白老略一思索,道:“输家需答应赢家一个条件,当然,条件必须合乎情理,如何?”

    “甚好。”她撩开窗帘,望了望蒙蒙亮的天,“我就赌,这肉能热乎到日头升起。”

    白老嘿嘿一笑:“我赌它能再挺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热乎到中午,这怎么可能。这位富甲天下的经商奇人,从未见识过保温囊的效果就敢夸下海口,如此不稳妥地与她摆这赌局,不会是故意要输给她吧?

    三个时辰后,船只靠岸,徐将军和随行几名军官已经换上常服,白老也从老顽童的姿态变身一位高冷少言的爆发富样,杵着拐杖,挺个大肚子慢悠悠地走向不远处的茶铺。

    祁洛目瞪口呆地望着人前人后两码事的白老,原来这才是富豪的格调与气质。

    “来壶茶,再来十个馒头。”白老一坐下就喊了一嗓子,与他方才的气质全然不符。

    祁洛扶额,也跟着坐下,安静等待他点下一道菜。

    直到十个馒头上桌,也没等来白老那下一道菜,心知跟着富豪蹭肉吃的计划是落了空,看看饿得直咽口水的徐将军,又望了望他那几名可怜巴巴将她望着,早已饥肠辘辘的随行将士,摸着临上船时二夫人塞给她的银票,痛下决心:“小二,再来十斤牛肉。”

    还是公主殿下豪气!

    等到五盘切好的牛肉上桌,白老才不慌不忙地对随从说:“那几盘菜做好了吧,去端过来。”对目瞪口呆的祁洛笑眯了眼:“别心疼你的钱啦,我那几盘小菜,都不够塞牙缝的。”

    小茶铺四张桌子凑成一台,才堪堪摆完他那“几盘”菜。这时,过往的赶路人闻香都忍不住停了下来。

    马蹄声匆匆而过,十来个高大威猛的汉子下马寻着香气而来,为首的彪悍大汉兴匆匆跑来,见着十八岁的姑娘似的两眼直放光,大声嚷道:“小二,给我们也来一桌,不差钱!”

    他身后的汉子个个面露喜色:“赶了七八天的路,好久都没吃上一顿好的了,没想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有好酒好菜,哥儿几个今儿算是撞了大运了!”

    小二被这帮饿鬼投胎的家伙吓得不轻,颤着声音:“客官,这方圆几百里的荒地,哪里来这上等的食材,即便是有钱也买不来,那桌的菜都是客人自己带来的,我们,我们没得卖。”

    “你丫忽悠谁呢!?”彪悍大汉一拍桌子,猛甩几下手中的粗鞭,实木做的桌子立刻多了几道鞭痕,横眉怒目道:“方圆几百里运不来食材,他们怎么吃上了?这地儿只有官船可以靠岸,看那胖老头的穷酸样能是坐得上官船的?别跟老子扯,赶紧上菜!”

    大汉们一听吃不上好菜,起哄道:“对,赶紧给爷上菜,信不信老子把你这小破店砸了!”

    小二吓得腿软:“真……真没呀客官,要不,要不您找那位客官商量商量,那么多的菜他一个人也吃不完,您找他买几样试试?”

    彪悍大汉一甩鞭子,果然朝这边走来。

    祁洛赶紧坐到白老身边,小声提醒:“白老大叔,论人头,我们与他旗鼓相当,但论实力……”他们这边除了徐将军和两名军官看上去体格还可以,他带来的都一副老弱病残样,根本打不赢,“您不如卖他两样,不够吃我包里还有肘子,都给您,咱别跟他们硬碰硬,以免伤了您。”

    白老吃完一块鱼豆腐,吧唧几下嘴:“你不说我还忘了。”优哉游哉地放下筷子,“时辰已到,打开你那袋子瞧瞧呗。”

    他老人家还惦记着赌局。

    “哈哈哈哈哈!赢了赢了!”

    祁洛瞠目结舌。保温囊里头仍是热气腾腾一片,那烟气在冬日的野外看得更是真切。

    “丫头,这局我赢了,你得答应我个条件。”白老自始至终连正眼也没给那彪悍大汉,要不是感受到彪悍大汉的愤怒,都快以为此人是透明的了,白老一张胖脸笑裂一般:“赢咯赢咯,怎么样怎么样,小丫头你想反悔不?”

    输了赌局,她也顾不上前来讨菜吃的彪悍大汉了,装作一副大气的模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白老为她鼓掌,奸计得逞一般,笑眯了眼:“既然你愿赌服输,那就嫁给我儿子吧!生不生孩子随你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