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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6景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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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官道往东南,快的话半月余就能到江南了。”

    司空破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从昨日出发就一直缠着唐绫说话,可唐绫本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心里又有心事自然比往常更加沉默,可这司空破倒也是个不怕尴尬的,尽管唐绫不怎么搭理他,他一个人仍旧说得欢快,偶尔若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掀起马车的帘子回答他两句,一路上倒是相安无事。

    唐绫果然是不理他的,调转马头驱马来到马车边上问:“爹娘可要稍作休息?”

    从今晨从驿馆出发也已经走了两、三个时辰了,马车虽然可以坐着但内里颠簸,安展卓倒好,上车倒头就睡,她担心安氏夫妇受不住这样的长途跋涉,总是间隔一段时间就要让他们下车休息一会。

    车帘子被若兰掀开,安父端坐着朝唐绫微笑的点头,“若是碰到了有茶棚的就休息休息吧,绫儿一路策马也辛苦了。”

    安夫人在车里看着外面的阳光,又看着唐绫被晒得微微发红的脸颊,心中满满的心疼,“外面日头晒得很,你始终是个姑娘家……”

    唐绫心知安夫人的意思,连连摇头,“娘,我可以的。”

    马车里本就坐了三个人,若是再加上她只会更拥挤,更何况她也不适应待在马车里。

    安夫人还想再劝,就被安父按住了手,安父将鼓鼓的水囊交给若兰,“若兰,去把姑娘的水囊换了吧。”

    若兰正要接,唐绫却在外头吩咐:“你在马车里照顾好老爷夫人即可,我无碍。”

    说着唐绫轻轻一夹马腹,快步跑出了几步,安氏夫妇见她劝也劝不得,也只好无奈的摇头。

    那边司空破依旧喋喋不休,安夫人看了他两眼,皱紧了眉头。

    “……唐姑娘你不知道,定州那儿的风景与泰安可是大有不同,泰安繁华端庄,乍看之下美轮美奂的,可是定州那儿放眼就是壮阔的山河,天蓝地绿,就连风的味道都是清新的,说不出的自由自在。”

    唐绫闻言眉心微动,侧目去看他,“你从定州来?”

    美人儿好不容易回答自己一句话,司空破哪里会放弃这样的机会,连忙又凑近她两分,“我是从定州北宁府来的,唐姑娘你到过北宁府吗?若是不曾去过,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看看北宁的风景!”

    唐绫没应声,只是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了半响。

    “北宁府,北宁侯?”

    记得当年她仍在泰安流浪时曾经听说过北宁侯的二公子暴毙宫中,皇帝大为悲痛,特准北宁侯一家前来泰安扶灵回定州。扶灵当日她在人群中匆匆一瞥曾看过那位大夏名将北宁侯的模样,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北宁侯为次子扶灵时忧伤的面容仍清晰的映在她的记忆中。

    那样的表情,与她最后一次与奶奶对话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思及已逝多年的奶奶,唐绫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去。

    经过了昨日一天的相处,司空破还算是清楚唐绫的一些小小的情绪变化的,虽然并不明显,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思前想后大约也是因为自己来自定州的关系?

    他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抹额都被他拉扯歪了。

    “唐姑娘,其实……”

    不待他说完,唐绫忽然指着前方开口。

    “前面有茶棚,我们到那里休息片刻。”

    司空破朝着那边看去,眼睛都瞪疼了也没看出来那边有茶棚啊,他用力地挺直背脊,马儿又往前小跑了几步,这才看见远远的那头确实有一小茶棚。他不禁腹诽:这绝对不是身高的问题!

    他无可避免的想起昨天到达驿站时候的情形,他帅气下马,正要给心上人留个倜傥的形象,没想到唐绫利落的翻身下马,一身武装让她看起来颇有几分风姿,更重要的是!她竟然还比自己高上一些!他原本以为唐绫不过是因为身材修长才看起来比寻常女子高挑不少,没想到她竟是真的高。他内心叹息数遍,不过须臾就又马上振作了起来。

    就这一点点身高的关系并不能影响他对唐绫这么多年的单相思,待回了泰安,让司空晓给自己多缝几个鞋垫子垫在鞋底,那么他看起来也就能高些。再说了,他可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唐绫的,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了……

    想着想着,竟然面红耳赤了起来。

    一行人行至茶棚,遂下马歇息。大约是此时鲜少有人路过,茶棚的主人见来了客人格外的热情,茶棚的主人是一对约莫五十余的夫妇,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女娃娃梳双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咕噜噜的很是可爱,帮着祖父母前前后后的奉茶倒水,伶俐得很。初醒的安展卓窝在安夫人怀里,懒懒地看着劣质的茶水,撅起小嘴。

    安夫人笑着去捏他的小嘴,“就你的小嘴刁。”说完还是让若兰从包袱里取了茶叶,泡了一杯碧螺春。

    安展卓咯咯地笑,捧着杯子也不喝,把杯子送到安夫人嘴边。

    “祖母喝。”

    安父见状也笑了起来,揉了揉他的发顶。

    “小机灵鬼,倒是个孝顺的。”

    安展卓稚嫩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小大人似的学着父亲的模样,“爹爹不在,卓儿要替爹爹孝顺祖父祖母。”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坐在旁边不发一言的唐绫竟然看见安氏夫妇猛地一愣,然后湿润了眼眶,待她再看,两人的神情似乎并没有片刻的不同,还是跟平日里一样,好像她刚才看见的全都是幻觉。

    这时,一阵车轮滚地的声音由远而近,唐绫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一辆朴素的马车在茶棚边上停了下来。赶车的是一名壮硕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脸上有着寸许长的伤疤,着眼看去并非善类。唐绫下意识地握紧了手边用布条包裹着的霜涛,又往司空破看了一眼。司空破自然也察觉到了这车似乎来得有些不对劲,也悄悄打开了袖中藏着的机关阀门。

    中年男子并不看他们,跳下马车后即掀开了车帘,下来的是一名穿着褐色儒服的年轻男子,男子看起来很是斯文儒雅,全身并无过多的装饰,只有腰间佩一枚腾蛇玉。见了唐绫一行人,露出儒雅斯文的笑,大步上前。

    大约是他身上并不带有杀气,唐绫握着霜涛的手松了松,那边安父分明是认出了这人,以眼神示意司空破收回兵刃。

    那人走到安父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晚生见过安大人。安夫人。”

    安父连忙扶住他,也站了起来,安夫人点头回礼,随之扶着唐绫的手移步到了旁边的一桌。

    “公子多礼了,我已辞官,不再是什么大人了。”

    “既然如此,晚生就大胆唤您一声伯父了。” 男子清淡地笑笑,“晚生前些日子就已经听说了安伯父辞官的事情,心中一直放不下这么多年来的仰慕之情,可惜平素与伯父也并无过多交情不便上门拜访,思前想后今日冒昧驱车赶上伯父的车马,只为与伯父道别。”

    安父心中沉吟,虽说有些不解徐景仪此番作为的用意,但还是回道。

    “公子客气,难得公子有心,这儿我便以茶代酒谢过了。”说罢便倒了两杯茶水,一人一杯喝了。

    两人客气了几句,徐景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将话题引到了诗词上,安父见他似乎并无他意,稍稍放松了警惕。

    安父对此人稍微放了心,可唐绫却觉得此人举止可疑,于是便多看了徐景仪几眼,觉得他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人。分明是温文尔雅、书生般无害的模样,却让她倍感不安,她看了看司空破,司空破的警觉性终究还是比她强的,虚掩在桌下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过袖口,看似满脸不在乎的样子,眼睛却没有离开过徐景仪,可见他对徐景仪也是极不放心的。

    唐绫不敢放松,假意给安夫人倒茶,却同时也竖起耳朵听那边的对话,无非都是些诗词歌赋,她不懂。

    司空破这边也是绷紧了神经的,他可是被千叮万嘱一定要安全地将安氏四口人送到江南的,途中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他就算有十颗头都不够掉的。他死死地盯着徐景仪,徐景仪偶尔抬眸碰上了他的视线,也不避开,还朝他非常礼貌地笑笑,司空破又是一番腹诽,浪里浪气地整理绑在额头上的抹额。

    不知是不是说到两人都极感兴趣的诗词,徐景仪轻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眉目舒展自有一番如玉的气质,温和从容的模样让司空破心里有些不喜,不是他笑起来不好看也并非他的笑容包藏祸心,而是那股儒家文人的气质让司空破满脑子泛酸。

    反观唐绫,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安夫人身边,若不是手摸着□□,那么便几乎与大家闺秀无异了。

    徐景仪就此与安父交谈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忽然招手让那名中年男人从车里拿下了一只盒子,毕恭毕敬地递到安父面前。

    “安伯父,晚生此番前来,除了一表对伯父的仰慕之情,另外也是受人所托。”

    唐绫眉心一皱,握起了霜涛,一个箭步守到了安父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