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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进府二三事

作者:自带小板凳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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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晋|江文学城的作者“自带小板凳”,来看正版吧!

    随着升官发财的好消息一同来的, 还有三皇子因纵容门人恶意扰乱米价从中牟利, 勾结地方官员私自贩卖常平仓储粮险些逼出大乱等行为, 被圣上当朝痛斥后,不但爵位被降了一级,同时还罚俸三年,禁足一年。

    这只是明面的, 大皇子可不是个讲究什么兄弟情深的人,他抓紧机会重创了三皇子派系的成员, 在清理了那些贪腐之人后, 在朝堂和江南的几个不太显眼的空位上,都安插了心腹可信之人。

    而像王县令和泰蔼鑫都被他划归为“可以用, 需考察”的范围内,这也正是两人升官的背后原因。

    官场上混了几年后,基本就没有单纯之人。王县令离职前特意找到泰蔼鑫, 两人一番密谈后, 心领神会地达成了某些约定。

    回家后,泰蔼鑫还有点不踏实,孟岚琥看出来后笑话他:“得了吧,你就一八品县丞,要钱没钱, 要人没人的, 人家皇子能图谋你啥啊?再说没人家出手, 你现在还不是个小书吏吗?”

    泰县丞听了有些羞恼, 可看了看自家连漆都没刷的桌椅板凳,穿着粗布衣衫的一家老幼,磨了磨牙,数铜板去了。

    转眼到了年根,这天上午,有个陌生婆子敲响了泰家的大门。

    孟岚琥听到动静后,开门一看,只见来人是个穿戴颇为体面的中年妇人。

    这妇人等门开了,也不说话,只拿眼睛把孟岚琥上下扫了一遍,那鄙视的神色毫不遮掩地就挂在了脸上。

    一见来人这份做派,孟岚琥直接就准备关门走人。那妇人一看孟岚琥往回走,就愣住了,连忙开口喊道:“唉,唉,别关门啊。我是京城伯府里夫人派来的,还有话要说呢?”

    孟岚琥听了这话,心中道了句“来得正好,等候多时了!”接着转过身,冷笑道:“京中府里?你是府中哪个牌面上的主子不成?怎么我从不曾听说有你这号人物,莫不是个骗子上门吧?”

    那妇人噎得一顿,她不是个傻的,孟岚琥这话不就是说她没有规矩,仆妇奴才竟然把自己当主子了。于是艰难地见了个礼后,也不进去,就故意抬高嗓门说到:“夫人说了,泰二爷在外面做事,务必时刻谨记不要丢了伯府的颜面,切不可急功近利趋炎附势。虽二爷一家多年不回家尽孝,二奶奶也忘了年节应有的礼仪往来,可府中并不计较这些,只要今后切莫做下错事牵连大家,若是不听劝告的话,今后也莫怪府中无情。”

    孟岚琥满面冰霜死死盯着对面之人,突然,她一言不发拍着门大哭起来。对面仆妇正得意洋洋,一脸讥讽的笑容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可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孟岚琥边哭边大声嚎了起来:“苍天啊,怎么有这么歹毒的人啊。大家来评评理啊,当年我公公刚去世,相公的亲娘被作践得活生生发了癔症。可怜我相公才十岁的年纪啊,穿着件单薄孝衣大冬天里就被赶出了家门。他一个瘦弱少年还带着个得了癔症的母亲,从伯府的少爷活活变成了要饭的叫花子啊!呜呜呜,若不是我娘家还念着早年的婚约,把我嫁了过来,他们母子俩怕是早就冻死在那个冬天了!呜呜呜!”她刚开始哭,不远处蹲点的小橘子就一个猛蹿,跑回去叫人了。而附近民援社的几家人习惯性地就赶了过来,把那仆妇围了起来。

    那仆妇被孟岚琥这种撕破脸毫不遮掩的姿势给惊呆了,京中无论是如何肮脏龌蹉的事情,都讲究个保全面皮,关起门来较量。可谁能想到,她竟遇到这么个混不吝的主,什么破芝麻烂谷子的都直接往外倒。

    孟岚琥才不管那妇人发呆,继续哭诉到:“我相公虽是个伯府的庶子,可他父亲刚走,姨娘就被逼疯,七七都不让过完啊,母子俩就被净身赶出了家门。我嫁过去后,那家人还要赶尽杀绝。他们竟然派人抢夺我的嫁妆,我们势力微薄无处诉苦,连我陪嫁的小院都被砸了个稀烂。一家三口吓得四处躲藏,好不容易到了夏麻县城,乡亲们帮衬着安了家落了脚。刚到这里的那年,我相公和婆婆又惊又气,病得就剩一口气,这事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们心里憋屈地都滴血了,可向谁说啊?呜呜呜……”

    周围邻居从不曾听泰家人提起这些过往,此刻听来都觉得心寒愤怒。就算不喜庶子,实在忍不了的人家,净身赶出家门也就算了,逼疯了人家亲娘,还砸人家媳妇的嫁妆,活生生要赶尽杀绝是个什么道理?最无耻的是,当初做下的恶就差直接杀人了,如今竟然大剌剌跑来教训人还想要什么年礼,莫非是京城中的人格外不要脸吗?

    那仆妇被围起来后,看着架势不太对,心中就开始发虚。她几次都想张嘴狠狠反驳回去,可不知为何却总是一开口就心惊肉跳被吓得忘了词。直到此刻她终于像缓过劲来一般,可以开口说上几句了:“二,二奶奶,这是说的什么话?树大分枝,人大分家这可是正理儿啊。就算当年分的少了点,可府中夫人毕竟还是你们长辈啊,如今你这么说,可真有点不孝了吧……”

    这仆妇一口京城官话,发音非常标准。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正在院子里闲逛的疯婆婆不知是被外面吵闹惊到了,还是被她那口京城官话刺激到了。竟然用力推开了门口的孟岚琥,几步就冲了出来。

    那疯婆婆一出门,对面的仆妇就认了出来,一撇嘴刚要说“冯姨娘……”可惜她完全不了解武疯子的厉害。

    只见泰家婆婆就如同长坂坡里的赵子龙一般,高举着神兵利器——木门栓,分开人群,直朝那仆妇杀将过去。

    一般女人打架也不过是扯衣服拽头发,最多遇到那泼辣的还会上嘴咬。可泰家婆婆全然开辟了一种新式女子(流氓)打法——扒衣服加捶胸部,咳咳,没错,就是那两个比较有弹性的位置……

    那仆妇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一个京城伯府极体面的管家婆此刻竟被疯子骑在身下,浑身的绸缎衣裙被撕扯得七零八乱,那羞人的地方还被大庭广众下打得痛疼难耐,就算她想伸手去揉两下都觉得脸上滴血。

    和疯子斗嘴,那是自己找不痛快。和疯子打架,那就很可能是自己找死。这仆妇付出了血的代价后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孟岚琥看打得差不多了,朝婆婆瞪了两眼。泰家婆婆抖了两下后,恋恋不舍地鸣金收兵了。

    那仆妇脸也被抓花了,头发也散乱了,衣服被拽得露出了红艳艳的肚兜,她边喘边哭,一时间别说是继续骂人了,就连自己是谁,到这里干啥仿佛都被忘个精光。

    事情总要有个结尾,孟岚琥不能做那欺负人的坏蛋,于是两眼通红的惊慌哭泣着:“天啊,婆婆您怎么了?是不是脑子又痛了?不好啦,怎么看着要抽起来了!张婶,你快帮我去叫个大夫来,我家婆婆被恶人气得发癔症,抽起来啦!”

    疯婆婆一通剧烈运动后,那形象是有点疯魔,再加上年纪大了,如今打完人,都喘得厉害,这副模样要说是被气得抽搐,也很有说服力啊。

    于是,一伙人急忙帮着把婆婆送回屋子躺下,只那仆妇被大家遗忘在门边。赶来帮忙的佰子苏一伙人,眼看也没他们什么事儿了,就趁乱挤到那婆子跟前,好好踩了她两脚。

    浑身疼痛,最痛的地方还不好上手揉的婆子,终于挨不住了,只好咬着牙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泰家。而她本来还在想要怎样狠狠报复下泰家,把刚才的亏加倍还回去的,结果才走了一会就撞到了两个混混闲人。

    她一看这两人不好招惹,只得心里暗“呸”了一声,绕路而行。只是她却不知,自己身上的钱财和路引凭证都在刚才那一撞中不翼而飞了。

    于是,当她找了个客栈,准备先落脚再想条毒计报仇时,却发现身上已经空无一文了。本来她还可以用身上的首饰当了做房钱的,可谁让她连路引凭证都丢了,客栈老板皱着眉毛,满脸狐疑地看着这位衣衫不整,颇有点疯癫之感的妇人,最后也没同意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住进自家客栈。

    夏麻县总共就两家客栈,那仆妇被拒绝了两次后,越发觉得这地方就是个被泰二爷占了的强人窝,专等着坑害她这善良忠仆。

    她越想越心惊,最后一咬牙,找到家当铺,用一个金镯子换了二两银子。打算直接雇车,赶往邻县,找那送她来的商行帮忙。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已经有一伙人盯上了她这只肥羊。

    原来,夏麻县实在不大,她今儿在泰家门前闹了这出,很不幸就引来了一个小偷团伙的注意,没别的,主要是县城里实在很少见像她这样穿金戴银的单身妇人。

    于是等她从泰家门口离开后,还没走出两条街就被偷儿得了手。

    当两个小偷一看到手的钱财时,顿时就被惊到了。铜板就不在乎了,光散碎银子就有十两,更喜人的是还有张全国通兑、见票拿钱的五十两银票,真是好肥啊!

    小偷团伙的老大一看,他娘啊,这一把就够他们吃一年了,真是头肥死个人的肉羊羊啊。这时候,那得了手的小偷眼珠乱转了一阵后,开口说到:“老大,那婆娘身上还有值钱的!我看她随便一个镯子就当了二两银子,她一撸袖子,至少带了五六个镯子。头上还有不老少金簪银坠儿的,估计至少也能换个大几十两了,要不咱们……”

    想着对方就一个人,又是个妇人,实在很好摆布,这伙人于是一拍屁股,干了!

    于是三个月后,浑身脏臭,险些进不了城的那位仆妇终于回到了伯府。险些饿昏在府门口的这位妇人,连抓带抢地吃了顿饱饭后,就跑到夫人面前,把泰二爷和二奶奶好好告了个恶状。

    那满头朱翠的夫人气得连连拍桌,本来还想再派人去找泰蔼鑫一家的麻烦,可目睹了那仆妇回来时惨不忍睹的模样,再听了她对泰二、夏麻县不遗余力的抹黑后,他们那歹人头子和土匪窝点的形象实在是太过骇人,一时间竟无人敢接下夫人的指派,个别油滑的还直接装上了病。

    泰伯府的夫人被嚣张庶子和无能下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最后直接找人把泰蔼鑫的名字从祠堂里的家谱中狠狠涂掉了。要不是如今家中既无实权又无能人,恐怕泰蔼鑫那个八品县丞也会被人坑掉。

    孟岚琥其实早就盼着找个机会和京城的泰家划清关系。主要是她上辈子的记忆中,京城里出了名的废物世家泰伯府因当了三皇子的狗腿,后来落了个抄家流放的结果。如果不早早划清关系,她和泰蔼鑫迟早要被牵连上。

    所以,这婆子一说来历,虎嬷嬷就当机立断的决定,这次要来个狠的。若是能借机吵得沸沸扬扬,使得大家都知道他们和京城泰府毫无交情、甚至可以说是成了仇敌,那就很好了。只是,她还不知道,事情比她想得更美,泰家把他们除名了!

    年前泰蔼鑫就和各位同僚都交接过了,以前没有县丞,这方面的工作都是直接报与县令,如今有一部分则要先报知泰蔼鑫,由他做出决定或修改后再报县令审批。

    好在都是共事了几年的老人,彼此都很熟悉,倒也没人跳出来给他个下马威什么的。

    不几日,泰蔼鑫就适应了新职位,这时,新县令也如期到达了。

    这位县令是去年的三甲进士第七十三名,在京中活动了几个月,才捞到这么个七品的缺。本来人家和那些活动了几年都没什么结果的进士相比,还是挺高兴的,可一想到自己属下里,那位直接被举荐成八品县丞的泰蔼鑫来,难免就感到有些嫉妒憋屈。

    这位新县令姓程,四十来岁,身材不高,胖瘦适中。他是带着个师爷来的,身边并无亲眷,只有两个丫鬟并一些下人。

    程县令来之前,也是做了功课的。他知道自己手下的这个县丞不是个能随意拿捏的,远的不说,就看那六十里外的江石州知州,据说其在夏麻任县令时就极看重泰县丞。换句话说,那位王知州现在也正是泰县丞的一座小靠山。

    程县令虽然并不太惧怕那王知州,但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去得罪那高过自己三级的上官。

    因此,新县令初来,对大家都非常客气,衙门里是一派祥和。

    这日,泰蔼鑫归家后告诉孟岚琥,他要出门五日,去下面设的几处仓库核查实物。

    孟岚琥听了,给他备好衣物,额外还给他做了一罐子酥肉,出门在外难免耽误饭点,有这个垫着也不会太亏身体。

    因知道这些酥肉是给父亲带的,博哥儿和阿妹就算馋的直咽口水,也没开口讨要。倒是疯婆婆鬼鬼祟祟地跟着孟岚琥,几次都想伸爪偷捞一点。

    虎嬷嬷自然不会克扣家人,她特意多买了些肉、面回来,做了一大盆酥肉。把给泰蔼鑫带的罐子装满后,还多了一大盘出来。

    找来了大家的空碗,按食量大小,一人分了一份,皆大欢喜!

    泰蔼鑫出门后,孟岚琥在吃食上也没亏欠一点,眼看着家里两个小东西渐渐长成了肉嘟嘟的小包子,而疯婆婆依然身板结实舞姿活泼,至于孟某人则更是越发的水润秀美,现在出门也能收获不少赞美的眼神了。

    随着身体的康复,孟岚琥开始觉得自己的“震慑”似乎也在恢复。最近再瞪疯婆婆,就能发现她已经可以理解一些比较简单的指令了,而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单纯被惊吓到。

    又过了两日,到了博哥儿进学的时间。这是泰蔼鑫年前就找好的书馆,并且提前交了束修也约好了进学的时间。

    因此,虽然泰县丞并不在家,孟岚琥依然把博哥儿顺利地送进了学堂。

    不说每日泰家娘子如何带着阿妹接送念书的哥哥,只第一天娘俩回家后,小闺女就有些闷闷不乐。

    孟岚琥开始还以为闺女是因为少了哥哥陪伴,于是耐心逗了她一阵。结果小丫头被逗得咯咯笑了半天后,仍旧拉着娘亲的衣袖不松手。

    “娘的小妞妞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想赖着吃奶吗?哈哈哈”孟某人搂着闺女笑问道。

    “不是哒,不吃奶,羞羞!”小丫头捂着脸,在娘亲怀里一通乱拱。

    孟岚琥搂紧了点,腾出只手,把闺女的头发顺了顺,接着问到:“那怎么一个劲缠着娘呢?我看就是想吃奶了,来来来,娘先把衣服解了,就来喂你。”毫无下限的某个娘亲逗弄着自家小崽。

    妞妞这下急了,两个小爪紧紧拽着厚脸皮娘亲的衣襟,生怕一个不留神,某人就要“敞开胸怀”了。

    “不是呐,娘!娘!我也想跟哥哥那样读书,我也想上学!”妞妞逼急了,终于把心里话蹦了出来。

    孟岚琥亲了亲闺女的小脸,心里想着,这世道不好找女子上学的地方,京中倒是有一家,不过那也只针对一些世家贵女,更别提夏麻县这个小地方,那是根本就没有女学的。

    她想了会后,开口说到:“既然要读书,那咱们就先让爹爹回来给你起个大名,然后每天下午,娘就给你开一个时辰的闺学,把我家的妞妞教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娘子,好不好?”

    泰家的两个孩子,长子倒是已经有了大名,叫泰祥博。而小闺女因为年幼多病,一直都是叫着小名妞妞。如今两个孩子都要念书了,自然也该给孩子起个大名了。

    所以,当泰县丞忙完了仓库清查工作回到家后,就对上了娘三个满脸期盼的眼神。

    平时一本正经的泰大人,看着家人的期盼,心中不禁热乎乎喜滋滋的。他正想着,什么小别胜新婚之类不和谐场景时,就听到娘子的催促声:“相公别发愣啊,赶紧想想,咱们妞妞该叫个什么大名才好?”

    原来是盼着他回来取名字啊,泰县丞感觉就像喝了碗醒酒汤,心酸酸。

    不管怎么说,洗了脸,擦了手,也收拾好心酸的县丞大人,坐在桌边轻轻摇晃着脑袋,开始认真思考起了闺女的大名。

    他微微瞥了眼一旁秀丽动人的娘子,就想到了一个“姝”字,因按着辈分,闺女名字里要有个祥字,所以最后就叫做“泰祥姝”。

    他挺满意的写到纸上,递给娘子过目。孟岚琥看了会,突然喷笑出声。她边摇头边说:“相公最好换一换。”

    泰蔼鑫眉毛一扬,问了句:“为何?”孟岚琥回了句:“你多念几遍。”

    “泰祥姝,泰祥姝,太……想输?”县丞大人意识到这个谐音不太吉利。

    孟岚琥接着又说:“这也到罢了,遇到那念字念一半的,难免不要读出个——太像猪……哈哈哈”

    黑着脸的泰某人恼羞成怒地看着对面花枝乱颤的娘子,磨了磨牙,心中虽然想着晚上一定要好好教下规矩了,面上却还端着,一本正经地重新想名字。

    差点就变成太像猪的小闺女,一脸担忧地望着父亲,生怕等下再冒个太像牛、太像狗出来。

    可惜,直到睡前,县丞大人也没找到个满意的,只得安慰好闺女后,躺在床上继续思索。

    夜里,泰某人并没有机会让某人重学规矩,因为娘子的小日子来了。

    第二天,县丞大人交出了答卷,给闺女取了个“瑶”字,以后大名就叫“泰祥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