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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雨楼是一幢独栋三层小楼, 楼不高但里面的空间很大, 进入正门大厅后随两侧楼梯盘旋而上是数间周到的客房。

    位于狭长的山谷, 藏剑山庄的地界不小, 类似烟雨楼这样的客房还有三处,鼎盛时期,慕名而来的江湖侠客和名仕很多,这几处客房常常人满为患。那时能受到藏剑山庄的招待, 往往是很值得炫耀的事, 而如今,没落的山庄宛如挣扎着不肯落山的夕阳,客房空空,门可罗雀,旧日盛况一去不返。

    白玉堂悠闲的摇着扇子坐在烟雨楼的大厅,手搭在大概有十多年没有换过的花梨木椅子的扶手上心中也有几分感慨——盛名之下不懂得经营, 这老本早晚要败光。

    看上去他们家那只若想帮藏剑山庄翻身, 前景可不太乐观。

    她不会从此留下来了吧?白玉堂摇着扇子的手一滞, 微微皱眉,若她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他还能不能强行将她带走?若是将他们那纸契约拿出来说事儿,她家里人会不会雷霆大怒?

    不妙, 这坑挖的。白玉堂愁的直嘬牙花子,脑子里有点儿乱, 但最让他在意的还是刚回来时苏清音那无助的眼神。

    她到底有什么心事?白玉堂百思不得其解, 决定晚一点去旁敲侧击一下。

    楼外脚步声近, 稳重轻盈,一听就是内功高手,白玉堂挑了挑眉,一根一根的合上了扇子骨,绷起了脸。

    “白兄。”

    一身蓝衫风尘仆仆,展昭十分友好的向白玉堂打着招呼。

    谁是你白兄......白玉堂原本想傲娇的翻眼皮子,无奈展昭笑的太真诚了,身体竟无法执行这个动作,连“死猫”都不好意思叫了,“喂,你是不是已经查到了?”

    “查到什么?”展昭很自然的坐在了白玉堂旁边的椅子上,翻开桌上托盘里倒扣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白玉堂白了他一眼,“襄阳王和藏剑山庄勾结,私自打造兵器意图谋反。”

    展昭正将茶水往嘴边送的手顿了顿,轻抿了一口茶,淡淡一笑,“苏姑娘知道了吗?”

    白玉堂微微颔首,“崇万永派人暗杀她。”

    展昭皱眉,知道有白玉堂在苏清音不会有事,但还是情不自禁的问了句,“她不要紧吧?”

    “你还挺关心她。”白玉堂酸溜溜的斜了他一眼。

    展昭弯了弯嘴角,反问道:“你不关心吗?”

    他心里清楚,若白玉堂不关心的话,就不会刻意在大厅里等他回来,问他进展。他自顾自的喝着茶水,白玉堂悠闲的翘着二郎腿,扇子有一搭无一搭的敲在手心里,两人各自想着心事都没再说话,大厅里静的连掉在地上一根针都能听见。

    白玉堂明白,展昭一定是有话要说,不然也不会在旁边灌了半壶水,他扬了扬眉,率先打破了沉默,“若襄阳王造反一事东窗事发,那藏剑山庄会怎样?”

    “大概会被株连。”展昭很客观,虽然这个结果并不是他很想看到的,江家人性情磊落他看在眼里,作妖的也只是崇家带头的外姓长老们,但私造兵器的毕竟是藏剑山庄,若说没牵连是不可能的。

    “江家人大概还没发现这事儿,这还真是个烂摊子。”白玉堂轻叹,他家这只怎么总会遇到麻烦事。

    展昭从椅子上起身,拿起了桌上的巨阙,抚了抚衣衫上的褶皱,向白玉堂笑了笑,“白兄若无事,展某先去休息了,我不会让苏姑娘为难的。”

    “有爷在,自然不会让她伤心。”白玉堂瞪了他一眼,总感觉这话有些挑衅的意味,他倒是好打算,这是变相让他帮忙把崇万永往出薅吗?

    “那展某先替朝廷多谢白兄了,日后少不了请白兄帮忙。”展昭微笑着把重音放在了“朝廷”上,说完便径自上了二楼。

    白玉堂瞪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死猫。”

    长大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白玉堂毫不客气的说他是朝廷的鹰犬,没想到堂堂南侠还记仇。

    烟雨楼外夜色浓重,白玉堂估摸着时间,是时候去找苏清音谈谈心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顿饭,苏清音便随绿环回了自己所住的院子,脑海里不停的回放着与江家人接触后,江家人对自己种种的好。席间,外公还很遗憾小舅舅江风和苏清音走岔了,没能第一时间见到外甥女,这让苏清音心里很难受,因为她见到的第一个江家人就是小舅舅的鬼魂。

    苏清音一声长叹,心里犯愁该怎么揪出杀害小舅舅的凶手,然后再把崇万永这个大毒瘤摘掉,保全藏剑山庄。

    绿环见她疲惫,立刻为她准备了热水,还很矫情的在热水中撒了花瓣。苏清音一向不用绿环服侍,等绿环出了屋苏清音褪下了衣衫泡在热水中舒了口气,抬手捧起几片花瓣,笑了笑,没想到这花瓣还挺香。

    她落下了手,头倚在木桶的边缘,放松的闭上了眼,没多会儿便觉眼皮沉重。

    “嘶嘶......”

    苏清音耳朵微动,这声音怎么听上去像是瓦斯漏气?这年代怎么可能有瓦斯......她昏昏欲睡懒得睁眼,心里劝着自己,指不定这是哪儿跑风漏气呢。

    这“嘶嘶”的声音并没有停,反而越来越密集,离自己越来越近,苏清音心中生出一丝不妙,欲睁眼看看情况,却发现身子懒得要命,眼皮也沉的厉害,眼睛刚开一条缝,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苏清音从小就怕蛇,那种冰冷滑腻的触感让她深深的感到恐惧。

    她对面的木桶边缘,一条金环蛇正冲她吐着信子。金环蛇动作缓慢,前沟牙有剧毒,向来不爱攻击人类的蛇种此刻正阴森森的盯着她,她软软的泡在热水中一动都不敢动。

    眼角余光一扫,她的心都凉了,屋子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来十多条蛇正爬行着向她所在的木桶进军,很快便有几条攀上了木桶,它们不是金环蛇却同金环蛇一样昂首吐信。

    苏清音想叫却不敢出声,尽全力控制自己身体的颤抖,生怕惊了眼前的金环蛇。热水已经无法带给她温度,她只觉得毛骨悚然汗毛倒立,一人一蛇僵持着,房门被人敲响了。

    “苏清音,你在吗?”

    虽然隔着门,但白玉堂依然能感觉到她在,只是屋里的人半天没有回应。他撇了撇嘴,心里忍不住抱怨,说好晚一点儿来找她,她怎么先睡了。

    正欲转身离开,只听屋内一声压抑的低喊,那声音充满了恐惧,仿佛里面的人受到了什么威胁,白玉堂不作他想抬脚踹开了房门,就见苏清音浴桶的边缘,一条剧毒的金环蛇正蓄势待发。

    他飞身到浴桶前,抢在金环蛇前沟牙碰到苏清音鼻尖之前伸出两指精确万分的掐住了金环蛇的七寸,用力一捏将蛇摔死在地上,

    “水、水里还有......”苏清音面色惨白,她已经感觉到水中的蛇即将缠上她的腰。

    白玉堂来不及多想,随手抓过一件衣服罩住了她的肩膀,迅速将她从浴桶里提了出来,苏清音一声惊叫出了水面,“哗啦”一声,水花四溅,淋湿了他的一身白衣,他手疾眼快扯掉了她身上的蛇。

    “怎么会有这么多蛇?”苏清音紧紧的抓住白玉堂的衣襟不敢撒手。

    白玉堂凝视着浴桶中漂浮的花瓣黑着脸,“这花瓣是谁拿来的?”

    “绿环,有什么问题?”苏清音愣了愣,这花瓣若是有毒她一定会发觉的。

    “这些花瓣不是一种花的,这些花单拿出来没有毒,若掺在一起会吸引蛇,也会使人行动迟缓。”

    白玉堂微微皱眉,他自然不会相信绿环会害苏清音,正准备开口问她知不知道绿环从何处弄来的花瓣,视线却被她白皙脖颈上粘着的几缕湿发吸引,刚刚溅出来的水珠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滚落,沿着乌黑的发丝向下,方才他随手抓来的薄外衣正湿哒哒的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少女青涩美好的曲线。

    她一手抓着他的衣襟,另一只手紧紧的护着胸口,正惊慌失措的看着地面上让她无处落脚的蛇。

    原本灵动的双眸此刻像孩童般惊慌,在白玉堂的眼中确是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白玉堂只觉体内突然涌起一股燥热,心跳加快了数倍,他怔怔的凝视好久,直到再也忍不住才将她拦腰抱起走到床边,确认床上没有蛇后便把她往床上一扔,迅速拉上了床帐,撅折了一把椅子的扶手,将地上的蛇挑出窗外,顺带着平复一下躁动的心情。

    苏清音被他这么一扔懵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刚要骂他神经病,突然发现自己披着的外衣领口大敞春光乍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裸|着的,条件反射的拉紧了衣服。隔着床纱,她看着白玉堂一声不吭的除蛇倒水,脸上热的不行,想说声谢谢,却又觉得这么尴尬的时候还是什么都不说为好。

    彻底清除了屋中的蛇,白玉堂从怀中摸出了一张金色符纸,他将符纸抛向空中打了个响指,“呼”的一声,符纸被突然出现的火焰烧了个干净,直到细细的纸灰飘飘扬扬的落在了地上,白玉堂才红着脸干咳了一声,“不会再有蛇了。”

    苏清音还没来得及应一声,白玉堂的脚步声已经远了。好羞耻啊!她扯过被子一角蒙住了头,完全没心思想这蛇和花瓣是怎么回事。

    白玉堂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苏清音的小院,完全忽略了迎面走来的绿环。

    “白五......”绿环尴尬的收回了打招呼的手,鼻子怎么还流血了,不会是和小姐打架了吧?!

    想到了这种可能,绿环瞪圆了眼睛,大呼小叫的跑向苏清音的房间,没见着苏清音,却见到满地的水渍和被掰断扶手的椅子,见床帐后影影绰绰似有人影,她焦急的冲了过去,一把拉开了床帐,“小姐!你没事儿吧!”

    这会儿苏清音已经穿上了中衣,扒着床架探头向外观察,确定没有蛇后才敢把脚放在地上。

    “绿环,这花瓣是谁给你的?”苏清音心有余悸的问道。

    绿环有些诧异,“我从方姑娘那里拿的啊。”

    方慧茵?苏清音皱了皱眉,想起方才家宴上她失落的眼神。

    “小姐,你问这些花瓣做什么?”绿环见她神色微变,有些不明白。

    苏清音从床上下来走到浴桶旁,浴桶中的花瓣已经被白玉堂打包带走了,现在只剩下半桶水还在冒着热气,“这些花瓣是方姑娘搭配好给你的吗?”

    怕绿环担心,苏清音没有告诉她花瓣招来毒蛇的事,但绿环的回答差点儿让她喷出一口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