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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苏石(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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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嗷, 目前是防盗章啦,正文三小时后会出来的~  潄金鸟跳下椅子,在浅碟前转了两圈,而后低下头小口的啄食着泡在牛奶里的饼干, 温热香甜。它悄悄抬头, 看了看目光看向窗外的青年,心里一股奇怪的感觉涌过:这个人, 到底为什么不要金银财宝呢。

    石屿上午就坐在便利店的玻璃窗口旁边,捧着本书。有人来买东西, 就翻一翻货架, 而后又坐了回去。

    潄金鸟看着石屿, 觉得这样的人日日也真是无趣。宛如一尊石像一般, 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其实它大可不必在这里耗着, 世间贪婪的人那么多, 自己也可早早再的一双眼睛,让妖力强大起来。

    可也不知为什么,它竟有些不愿现在就离开。许是它不相信真的有无欲无求的人类,也许是那个面包和饼干, 有些好吃……再或许是——

    那带着些暖意的手啊, 几百年间,似是再也没有遇到过了。

    中午的时候,石屿算了算一上午赚的钱, 倒是也够了今日的花销。便干脆把玻璃窗口上的挂牌转了过来, 而后拿了点零钱看向潄金鸟:

    “我要出去, 你呢?”

    潄金鸟犹豫了一下,便飞到了石屿的肩膀处,埋进那缠得十分厚实的围巾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

    石屿倒也没多说什么,就这么带着它出门了。

    潄金鸟已是很久没有与人类如此亲近过了,看着青年近在咫尺的眼睛,它想着,要不干脆啄去算了。可围巾里暖烘烘的,又让它有些不想动弹。

    石屿只是去了超市,拿了奶油味的面包。而后看四下也没什么人,小声说了一句:

    “你喜欢什么味道的?”

    潄金鸟愣了一下,而后意识到青年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看着架子上花花绿绿的包装,看着就一点都不华丽金贵。但青年似乎一直在等它的回答,于是便动了动身子,也小声说了句:

    “和你一样的。”

    于是石屿又伸手往刚刚的货架探去,却不想一道身影忽然凑了过来,站在他的身侧带着几分低笑,说:

    “你的鸟,倒是有趣。”

    石屿愣了一下,而后抱着拎着两个面包,看都不看说话人,就径直走向结账的地方。

    潄金鸟也吓了一跳,虽只有很短暂的一瞬,但它感觉到,刚刚说话那人所散发出的气息,强大得可怕。

    石屿付过钱,头也不回地就往自己的便利店走去。他虽分辨不出刚刚那是人是妖,但无论是哪个,他都不想有太多交集。

    若是多事之人,看到自己同一只鸟说话,怕会纠缠不清。若是化作人形的妖,那大多妖力强大,万一为恶,多半更加麻烦。

    石屿裹着围巾,回到便利店,关上门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而潄金鸟闷在围巾里想着,今晚等青年睡下就夺了他的眼睛吧,这里不宜久留。

    晚上,石屿照例泡了牛奶,咬着奶油面包坐在椅子上看电视。玻璃窗口却被敲响了。

    石屿走过去,还未拉开就听到了下午那个声音:

    “我居无定所,只是想借宿一晚。”

    石屿犹豫着没有开口,但外面那人却主动伸出一只手:

    “你应识得这是封妖印,我只是可维系人形,但并无过多妖力。”

    外面有些黑,石屿并不能看清那人的样貌,但那人手背上的墨印确实是封妖印。此印画上,若非以画印人的血将其洗去,否则无法解开。

    石屿扣了扣窗户,表示自己同意了,而后打开了大门。

    那人走进来,石屿才看清,这妖的人形是个有些高大的男人。

    半长的头发有些打卷儿,用黑色挂玉的发带在尾端随意地扎了一个揪。外袍随意的搭在身上,腰间别了一支长烟杆。

    石屿微微晃神,不知为何总觉得似是在哪里见过。

    男人自顾自地走到了暖炉旁,从腰间解下长烟杆,一手挑着,戳了戳从之前就警觉地盯着他的潄金鸟,低笑了一下:

    “这鸟,还真有趣。”

    石屿偏了偏头,没有说话。坐回椅子上,看着那烟杆逗弄鸟的男人,稍稍伸手将潄金鸟捞到自己的肩膀上,而后开口问:

    “你叫什么?”

    “苏弥。”男人换了一个姿势,侧卧在地摊上,一条腿还支了起来,“你呢。”

    “石屿。”

    “石屿……啊。”男人小声念了一句,却也没有再多说,只是勾起一个意味不明地笑,便转过身去看起石屿没有关起的电视。

    石屿也缩在椅子上,看着书轻轻晃着身子。潄金鸟窝在他的脖颈处,刚刚石屿那带着些偏袒保护的动作让它不由得心里一颤。这人——竟是有意保护自己的么。

    但潄金鸟却也来不及想太多,它死死地盯着不远处背对着他们的苏弥。

    那股力量,石屿作为人可能感受不到,但作为妖的它却是一清二楚。那绝不是将妖力封住后的力量。这个苏弥,究竟有什么企图。

    稍晚些,石屿收起书要去休息了,他把潄金鸟放在椅子把手上,而后看向苏弥说:

    “走的时候,轻些关门。”

    苏弥敲了敲烟杆表示自己听到了,而潄金鸟则是团缩在把手上,离苏弥远远的。

    凌晨,潄金鸟顶开门缝,钻进了石屿的房间。飞到他的床头,看着青年的睡脸。只要啄下去,自己的妖力便可再升一层,成为大妖。

    可是——然后呢?

    它本是因怨而生,享受着向人类复仇的乐趣。看着那些贪婪的人一步步走向绝望的样子,让它畅快无比。

    可这个人丝毫没有那些贪婪之像,虽是冷淡,但却意外地有些温柔啊。就好像……那个小公子最初的样子。

    潄金鸟犹豫了半晌,最终跳到石屿的被子上,蹭了蹭他露在外面的脸,而后便飞了出去。

    它出了石屿的房间,看到苏弥正眯着眼睛站在门口。

    “你要做什么。”潄金鸟身上的毛都炸了起来,这个男人实在太过危险。

    “呵,”苏弥微微张开眼睛,一双眸子的瞳孔放得十分大,“我与你们这些小妖不同,对人肉并不感兴趣。”

    “那你为何骗他。”

    “有趣罢了,”苏弥抖了抖烟杆,而后从烟袋里捻了一小把烟草放到烟锅里,“你这鸟,倒还有几分情义在,我便送你一程吧。”

    还未等潄金鸟反应过来,苏弥嘬了一口烟,而后对着它缓缓吐出。

    潄金鸟只觉得自己似是被大片的烟雾笼罩,周围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最终一切都静了下来。它睁开眼环顾四周,只觉得似乎十分熟悉。

    而后它便看到一个几百年间它都无法忘却的身影,竟是那个小公子。

    小公子的眼睛已是瞎了,用一块白布条裹住。他坐在一个荒废的庙堂里,手上捧着一个木雕的小玩意。

    潄金鸟飞近了,才看出那雕得竟是只圆滚滚的鸟。

    小公子把木雕捧在手心,细声说着:

    “小鸟儿啊,小鸟儿啊,我不要你吐金了,你快回来吧……”

    “小鸟儿啊,小鸟儿啊,是我糊涂啊……”

    “小鸟儿啊,你在哪啊……”

    小公子将木雕抱在心口,虽无泪水,却呜咽得无法自已。

    潄金鸟呆呆地看着破旧的庙堂,和那狼狈的人。觉得视线有些模糊,这人,原来也还是惦念自己的啊……

    它飞了过去,站在那人的肩头,蹭了蹭他的脸。而后将自己脚踝上那颗拴着的金粒咬了下来,放在那人的身边。

    那人激动摸着肩头,却什么都没有,而后失落得又抱起那只木雕鸟:

    “小鸟儿啊……”

    “他也得了应有的罪果,你的怨也算了了。你虽为妖百年,却也算不得作恶多端。轮入牲畜道三巡,待第四世,若是还有缘便去找他吧。”苏弥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而后潄金鸟感觉身边的烟雾又渐渐将其包裹起,而一切感觉都变得模糊了。

    只是那人唤得那句“小鸟儿”,还在它的耳边回响。

    避寒台上金阁红绍,不知人心却相逢,百年已过落魄堂堂却得此世善终。

    苏弥放下自己的烟杆,屋内已没有潄金鸟的身影。

    他推开石屿的屋门,倚在门框上,看着蜷缩着身子在床上熟睡的人。苏弥用指腹摩挲着手上碎石拼起的扳指,静静地站了一会,而后轻声掩上门,又卧回了地毯上。

    这世间无人会是一颗孤石,你说不信,可是你看,我这不是来了么。

    那年春日里,他途经江南之地,路有老汉病重,他便取了身上的铜钱买了几味草药,自己调配后给老汉吃下,老汉半日就痊愈了。

    蓝采和本想着启程去下一个地方,却不想他的举动被药馆家的幺女看到了,那小姑娘那年不过豆蔻年华,胆子却不小,常人见他穿着样貌即便听他唱曲儿也站在一步之外。可那幺女,竟就紧紧跟着他,在他身边转了一圈又一圈,央着他写药方。

    “你若不将药房写给我,我便不走了。”幺女鼓着嘴,扯住蓝采和的破衣袖。

    他觉得有趣,就逗弄道:

    “无物自生成,无事自可圆,你若想求药方,可有什么东西与我交换?”

    幺女仰着头,看向蓝采和问道:

    “那你需要什么?”

    “需要什么?”这个问题蓝采和倒是当真没想过,他做事全凭个心情,金银更是身外之物,还真未有什么特别需要的。

    蓝采和低头看了看,忽然拍手而道:

    “你给我做一双鞋子吧。”

    幺女面露难色,微微低下头:

    “我……我不会女红。等我学……”

    “那便定下一年之约,明年今日,以鞋换药方。脚踏美人鞋,夜来不解衣……”蓝采和敲着板子哼着曲儿,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

    又是一年春,蓝采和再过江南之地,到一酒家吃酒时忽被人拉住。

    “你去年未与我说你脚长几寸,我怎么做鞋?”

    蓝采和循声回头,眼前的是去年药馆的幺女,小丫头今年似是长高了些,可性子倒还真是未变,倒似是更泼辣了些。

    他轻笑出声,那个约,若不是今日见,他早就忘了,难为这丫头还记得。

    “我也不知自己脚长几寸,约莫顶得上四五个犬掌吧。”

    “哪有人好端端地将自己与狗比。”幺女与他对坐,掩着嘴笑着说。

    “人矣犬矣,两目一口,饥来吃饭渴来饮水,有何差。”蓝采和端着酒碗晃着身子说。

    “你这人,还真有趣。”幺女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宛如新月。

    “不若你就随意做吧,”蓝采和喝了一口酒,“若穿不上我便挂身上。”

    “鞋子不穿那还有什么用,”幺女嗔啧了下,而后似是想到什么忽然说道,“对了,我带了纸,你踩在上面,我拿笔拓下来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