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榜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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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明瑜一个晃神的功夫,那个被唤作“如玉”的宫女已经把那盆水兜头对着宋祁地脑袋浇了下去——

    那可是未来的新帝啊!

    明瑜甚至都没有多想,阮家被灭门的画面在眼前虚虚地一晃,她倾过身就挡住了宋祁。

    那盆水已经凉透了,倒真的像是“特地”为了宋祁准备的厚礼。

    明瑜的眼睛紧紧地闭了几秒钟,她能清晰得感受到水从头顶正顺着几缕长发滴落下来,滴到地上的时候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哒哒”声。

    阳光这会儿也弱了下来,尤其再被身后的坤宁宫一挡,只有微薄的光线丝丝缕缕地照过来,明瑜冷的哆嗦了一下,倒吸口冷气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鲜红的花瓣洒落就一地,还有几片粘在了明瑜的头发和身上,明瑜吸了吸鼻子,后知后觉得意识到——她被泼了一盆洗脚水。

    如玉显然也没意识到有人会替宋祁挡了这洗脚水,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明瑜,隔了片刻后,才往躲得远远的徐贵妃那边走了几步:“娘娘,那水……”

    ……被人给挡下来了。

    如玉稍微顿了顿,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到底是没说出这句话来。

    徐贵妃都没往这边看,唯恐污了自己的眼睛一般,正一只手轻捂着小腹,另一只手抬着手背遮在跟前,挡住了太阳光。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鼻间和前额都渗出了冷汗来,如玉连忙噤了声,上前搀扶住她:“娘娘可是肚子不舒服了?”

    徐贵妃勉强点了点头,刻薄凌厉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有气无力起来:“快扶我进去休息……”

    这一着急,连称呼都变得不一样了。

    如玉也不敢多耽搁,边差使另个宫女传太医,边扶着徐贵妃进了坤宁宫的大殿。

    竟像是把明瑜和宋祁忘了一般。

    明瑜多多少少地松了口气,秋风一过,并没有将裙衫上凉薄的水汽带走,反而使浸过了冷水的衣衫和肌肤贴合地更严实了一些。

    明瑜打了个冷颤,脑子倒是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她连忙低头看了眼宋祁。

    宋祁正仰面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明瑜差点以为他晕过去了,正为着怎么处理他而愁眉苦脸的时候,他突然低低地开了口:“你不是宫里的人?”

    依稀能辨出少年干净的嗓音,只是这干净当中,又多了一些不同于同龄皇子的老成。

    迫不得已的老成。

    谁能想到这未来要登基的新帝这时候竟然这么凄惨呢?

    当真是世事难料啊。

    明瑜暗自叹了口气,避开了他的问题:“殿下还能站起来吗?”

    宋祁不理她,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是宫里人?”

    这次的语气明显多了几分笃定。

    明瑜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宋祁的疼痛劲儿似乎过了,脸上看不出多少痛苦的神色,但是整张脸依然带着种干巴巴的苍白,只有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星子般点缀在了脸上,漂亮得紧。

    徐贵妃说宋祁像他的母妃,那他母妃必定也是倾城之姿。

    明瑜越看着宋祁的眼睛,就越发地想要叹气,她拍了拍手,然后若无其事地把头发上沾的花瓣捏下来,扔到地上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拧了拧眉头。

    这徐贵妃,能走到这位置,羞辱人的本领果然也没差到哪儿去。

    泼水还不够……居然还要泼洗脚水。

    明瑜的鼻子有些发堵,她捏了捏鼻尖,刚要透口气,宋祁就凑近了她,伸手将她前额上粘的花瓣摘了下来。

    “宫里没人想让我过得好。”

    明瑜突然就懂了他方才那么笃定的原因了。

    宋祁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微垂下眼睛时,长长的睫毛将眼底的全部思绪都盖了去,他自嘲一笑,然后突然抬起眼睛直直地望向明瑜的眼底:“你是第二个。”

    明瑜:“……”

    她差点就不是第二个了。

    宋祁也没有想和她倾诉的想法,动了动手脚以后,才感觉明瑜方才掐的那一把太重了,小臂和衣料摩擦的时候,还会传来阵阵的疼痛感和麻意。

    他抬手朝着西南方位指了指,“你一直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半刻钟就能看到城门了。”

    他居然也能看出来明瑜是要出宫的。

    明瑜下意识抬头看了宋祁一眼,而后者已经站起了身,他背对写明瑜往前走,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看起来手脚极不协调,动作甚至还没有明瑜年过七旬的老祖母利落。

    她对着宋祁的背影皱了皱眉,好半晌才转过身来,一步步地朝着他方才指的方向走去。

    在她的身后不远处,宋祁走了没几步就脱力地靠在了宫殿门口的红漆檀木柱子上面,而他的手里,正紧紧地攥着一个绿色的荷包。

    上面用金线勾出来了“明瑜”两个字,是明瑜方才不小心掉在地上的。

    宋祁比明瑜还要小了一岁,但是心思却要比从小养在深闺里的阮府嫡小姐重了许多,小小年纪已经把朝堂上的官员和家眷都调查的底透,轻而易举地就猜中了对方的身份。

    阮府的三小姐……阮明瑜。

    宋祁一双眼睛暗沉沉的,没有多少生气,好半会儿身体才恢复了些力气,重又捏紧了那个荷包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

    明瑜自从那日在坤宁宫被泼了一盆洗脚水以后,回了府中就生了一场病。

    这一病就病了小半个月,直到入了冬,身体才算好了一些。

    明瑜的心情也跟着消沉了小半个月,连阮寒越得了殿试的第二名都没能让她开心起来。

    画屏一大早就把少爷今日回府的消息传达给了明瑜,半日里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还以为她这几天受寒所以烧糊涂了。

    着实是有些奇怪了。

    依着三姑娘的性子,不说开心地跳起来,也定是要合不拢嘴的。

    画屏自觉地把经书递了上去,试探性地问了句:“姑娘这几日可是做噩梦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明瑜摇头,她倒是想做一场噩梦。

    她这边正一个头两个大,祖母那边就差了问柳过来传话:“三小姐,老夫人前些日让城西裁缝铺做的衣裳今儿个送来了,她老人家让您过去试试合不合身呢!”

    明瑜还没说话,画屏就先一步替她应了下来:“劳烦姐姐过来一趟了,我给姑娘收拾一下就过去……”

    问柳是老夫人那边的人,平日里事情也不少,见这边应了下来,寒暄了小半句就又回了竹锦阁。

    问柳这一走,明瑜才大梦初醒一般,脑袋里一下子就涌入了许多事情,生生地将宋祁和宋祐这两个人挤了出去。

    她回头问画屏:“前几日的殿试哥哥是第二名,那第一名是谁?”

    画屏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平日里这三姑娘倒也激灵的很,这几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仿佛什么都不放心上了一般。

    她从妆奁里选了颜色清淡的胭脂,边伸手给明瑜点了类似唐朝的蝴蝶唇,边轻声回答了她:“好像是丞相府的公子。”

    画屏也是不太确定了,她这阵子忙着照顾生病的明瑜,小道消息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记住多少。

    明瑜应了一声,片刻后突然又问道:“可是晏丞相的长子?”

    这个画屏就更不清楚了,晏丞相在京城也是出了名有三妻四妾的一品官员,一脉所出的公子太多了。

    有嫡出庶出,还有得宠不得宠的,算下来大概也有将近十个了。

    画屏又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

    明瑜这几日生病,因为怕传染给了祖母和母亲,都一直闷在屋子里没出去过。

    今日也好的差不多了,正好又碰上祖母找她有事,用过了午膳就和画屏去了竹锦阁。

    也不知道老夫人这几日是精神太好,还是嫡孙申时要回来太高兴,本来都该午睡的点了,还站在窗户旁边给门口的那棵腊梅树剪枝。

    问柳在旁边燃了两个暖炉,实在是劝不住老夫人,只能把窗户开到了最小,拿了厚厚的披风过来,刚给她披上,老夫人还在抱怨着活动不便,门口便传来了一声“祖母”。

    那是一道清越好听的男声,属于老夫人念叨了好些日子的阮寒越。

    不仅屋内的老夫人和问柳听到了,连距离门口还有几十步路的明瑜都听到了。

    明瑜眨了眨眼睛,眼角和嘴角刚弯起来一些,就在看清前面那人的时候猛地僵住。

    明瑜的记性算不得好,但是对眼前这人也是有印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