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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chapter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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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六点是青旅的晚餐供应, 但是今天的伙食明显要差了些,就连两位警察也是吃糠咽菜,不过多年的社区经验, 他们早就习惯。

    小警察连续一个礼拜都是差不多的待遇,看见浮粥, 迟迟没有动筷子。

    倒是老警察,将一次性筷子撇开, 朝他示意了下, 说,“吃吧。”

    小警察“哦”了声。

    接着就是“嗖”“嗖”“嗖”吞咽的声音,老警察三两下吃完了擦嘴, 新警察还纹丝未动。

    新警察犹豫说,“师傅,我们还要在底层磨练多久啊?”

    老警察擦嘴, “你问的你自己吧?”

    新警察点头,转而又问, “师傅你一直为什么不升上去?”

    “许多年前做错事儿了。”

    ......

    气氛一时间尴尬, 有人敲门。

    老警察抬了下下巴, 新警察便殷勤的跑过去, 进来的是一个装备完整的年轻人,看见老警察的一刻有瞬间的怔忪,眸子冷冰冰的, 转而又带着温存的笑意。

    他问, “您好, 请问搜*查组的联系方式是什么?”

    老警察拨弄杯盖,悠哉的喝了口茶,转而新警察问,“你是志愿者?”

    年轻人点头。

    新警察问老警察,“师傅,要不要把号码告诉他?”

    老警察点头,抬起左手说,“这是好事,给他吧给他吧,不过天黑了注意安全。”

    年轻人斯文格格的点了头,然后将手机递给新警察,新警察输入一串号码。

    年轻人看向摆弄花草的老警察,温存的目光渐渐深寒,紧握的拳头松开,却又回湍。

    新警察长得喜庆,笑眯眯的,将手机递给年轻人,“喏。”

    周琛点头表示感谢,转身的功夫顺便将房门带上。

    他在门口停留数秒,点了根烟。

    烟雾缭绕的时候,他心想,命运这东西,还真他妈奇怪。

    新警察接着上面的话题,不识时务的又问,“师傅,你当初做了什么错事?”

    窗台的观赏小青松有一根黄色的败叶,被老警察轻轻松扯下来,他回过头,伸出根手指,开玩笑说,“小子,别给我没大没小,虽然我混得差,但是职务之便,为难你还是分分钟的小事儿。”

    新警察嘟囔嘴,“噢”了声,依旧没脸没皮,因为他知道师父为人是没话说的。

    周琛站在门口给搜人小队打了个电话,是一个年长的人说的,可能是语音组织的原因,前言不搭后语。

    周琛倚在门口抽了根烟,目光远眺,脑子里想了些可能,直到听见了几个关键词,他便把手机挂断了。

    冰天雪地,权当赵志安疯了,那些他宝贵的东西在别人眼里都是垃圾,既然是垃圾,分门别类的话一定是丢进了垃圾桶,而洲山的垃圾是层层清理,阶梯运送,那么他下山的路线就一目了然。

    周琛将烟头搁在地上踩了踩,走的快了,戴上帽子。

    刘焱耸了耸肩,腰酸背痛的喘了口气。

    她比身后一大帮人先到鳄鱼碑,所谓的鳄鱼碑就是一块长得如鳄鱼形状的石头,她在石头上坐了会儿,极目四望,了无足迹。

    休息的功夫,她从背包里掏出块巧克力,又喝了口水,侧目的功夫,好像发现了什么。

    刚要起身,她听见远处浩瀚的动静,于是静观其变。

    还是之前问路的那人,看见刘焱,一激动往前滑行了小段距离,踩着泥巴和杂乱的寒冰,愣是刹住了车。

    幸亏啊,否则摔下去就可能尸骨无存了。

    他抚着胸口走到刘焱边上,笑着说,“小姑娘巧啊,怎么又遇到你了?”

    刘焱拉下口罩,也笑盈盈的,“对啊,我就是跟着你们找过来的。”

    那人点点头,赞赏道,“你是志愿者啊。”

    刘焱挠挠头,“不过一点线索都没有。”

    那人张望了下,刘焱顺着他的目光朝向侧目的方位,好在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说,“保不齐都死哪儿去了,这个寒冬腊月的,不好说哦。”

    “找一分是一分,尽力就行。”

    那人点头,“说的是啊。”

    说完大部队也跟上来了,这是一条单向的小路,边上有个蓝色垃圾桶,垃圾桶里的雪迹并不规整,应该是被人翻过。

    有人找的急躁了,又冷又饿,索性说,“看样子那现世的又往下跑了,怎么摔不死他。”

    “那还找不找?”又有人疑惑,“我们出来的匆忙也都什么没带啊。”

    中间站了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他说的话或许是有用的,“那就分头再找找,晚上八点还没找到,我们也就都回了,谁还能拿命找他不是?”

    周围人也是应和着。

    部署好大家的查找方向,那半熟不熟的年轻人看她,“你往哪个方向,一个人也挺危险的,要不我们一起?”

    刘焱收起了矿泉水,摆摆手客气的说,“不必了,我就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再动身,放心吧,我没事。”

    那人疑惑,不过也多说。

    很快,鳄鱼碑前只剩下刘焱一个人。

    她支起一只脚,两只手搭在大腿上一鼓作气站起来,随后,她绕过那块形似鳄鱼的石头,扶住旁边一棵参天大树,一低头,竟不是万丈悬崖。

    大树旁边都是枯黄的杂草,覆盖在冰雪里,她挪开枯叶,那一排滑落的足迹,触目惊心。

    她再次往前探头,果然,三四米的下坡,惨淡的光线下,是一只脚,穿着黑色平底布鞋,那只脚动了动,有些微的知觉。

    刘焱蹲下身子,两只脚岔开,两只腿搁在膝盖上,懒懒的,一动不动。

    那是寒冷的冬日,也是下雪天,那一所破寂的学校,中间一棵百年松树。

    那是那所学校唯一宝贵的东西,可以说是文物,就连学校后来拆迁又重建,那棵树都要保存的完好无损。

    就在相似的那天晚上,刘焱被许艳接回家,她刚一到家就打开电视,里面热热闹闹的,是齐天大圣大闹天空,尖嘴猴腮背有如意金箍棒,刘焱学着他的样子一个筋斗滚落在地上,再起来抬头的时候,孙悟空已经迎战天兵天将,孙猴子用他独有的强调和不羁的动作指向玉帝,开口便是,“玉帝老儿~”

    刘焱当时对更深层次的东西没有更多的理解,她只知道孙猴子替天行道与天同侪,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挣扎与反抗的因子,像是那个时候种下来的。

    其实,那天晚上,还有更多的回忆,刘焱未曾提过。

    那天晚上,许艳一反常态,和刘政大吵大闹。

    那时候刘政还没有发达,花的钱都是许艳辛苦挣来的,又没有节制,许艳苦出身,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的时候便成了冲突。

    许艳想要离婚,可是刘政软磨硬泡。

    当天晚上许艳摔门而出,刘政追了出去,哐哐当当!

    桌子上是剩饭剩菜,刘焱等到了深夜,后来直接回到房间睡觉。

    不记得几点了,她被隔壁房间的声音吵醒,她听见父母都发出奇怪的声音,又酥软又难过,刘焱赤脚走到门边,看见的是两个交叠的身体,许艳在抽搐,在踢打,她抽噎着发誓说要离婚,说这样的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

    刘焱抱腿坐在门边,以为只是小打小闹,渐渐的,却听见藤条抽打的声音。

    刘政手上拿着一条鞭子,抬手就是一抽,许艳呜咽又咆哮。

    刘焱眼泪刷刷下来,她哭闹着推开门,站在黑暗的门口,咿咿呀呀张开嘴,孤独又无助。

    她不停的说,重复的说,“你别打妈妈!你不要打妈妈!”

    原来同一天晚上,在那个破惨惨的学校,周琛遇到了更加难以启齿的遭遇。

    责难。

    忍耐。

    挫折。

    屈辱。

    凡此种种,最后变成了你死我活的斗争。

    刘焱双手捂脸,零星的眼泪滑过眼角,抬起头,是一望无际的天空,月亮与太阳,遥遥相隔,一个即将消逝,一个即将升起,轻轻呼了口气,美景便模糊不清。

    晚上七点多,洲山已经关停售票系统,往来的游客也减少了许多。

    搜索小队也回来了几个人,疲累不堪,看见刘焱,又是一惊,就问她为什么还在这里。

    刘焱愣了下,说在等人。

    那人也就没多问,指了指前方的路,让她早点回去。

    走到一半又不放心的折返,问,“和我们一起吧?”

    刘焱固执的摇头。

    那人便不再自讨没趣。

    刘焱听见细微的呼叫,不仔细听完全可以忽略。

    她突然做贼心虚,直到那人的背影都有些恍惚了。

    她转身,回到大树下,仿佛,看见赵志安缩了下腿,坐了起来。

    赵志安的脸色铁青,又黑又瘦,穿的简单背心,整个身体勾缩着,了无生气,看见刘焱,仿若看见救星,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喊,“救救我!”

    他说,“救救我,我要死了。”

    刘焱恍若未听,那零星的欣喜与希望,转眼就有颓丧不见。

    赵志安站起身来,刘焱便也站起身来,她看见赵志安攀住了一棵树,用了置之死地的力气攀爬躁动,甚至还举起了一只手,一只颤颤巍巍骨瘦如柴的小手。

    刘焱眸光生冷,她往后退了一步,“嘭”的一声,是那人跌倒的声音。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如果她顺着自己焦灼的内心,只是不救他,只是由着他去死——

    是对,还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