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墓地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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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摄影棚内,摄影师正用单反以迥异不同的姿势,为对面造型连贯的模特,抓拍最完美的大片。

    空旷冰冷的室内,因V杂志封面的拍摄,各种器材与现场工作人员的聚集,显得拥挤,但也多了几分人气。

    朱佳一头精致的利落盘发,一对深褐色弓形眉搭配丝绒感的大红唇,高质感简单的妆容,身着CELINE条纹红连身裙,佩戴金色金属质感的亮片项链,她在以不同姿势的摆拍动作,向闪光灯处传递出摩登、前卫的时尚感。

    这是三组大片中的最后一组,本该一天的拍摄计划,在她高水准发挥下,硬是被缩短到了半天。

    “OK,完美结束!”

    摄影师甩着一头油亮小辫子,声音细细的宣布拍摄结束,翘着兰花指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单反机。

    “佳佳,你是人家合作过的女星里,速度质量最快的!国际超模就是不一样呢!”从拍摄台上下来,摄影师眨着一双色彩斑斓的丹凤眼,不住的给朱佳抛媚眼。

    “谢谢。”默默接收了四面八方的夸赞吹捧,朱佳在助理的搀扶下,脚踩细高跟,一路颤颤巍巍回到了休息室。

    “可算拍完了,佳姐喝点红糖水!”助理小红捧着早就准备好的保温杯,送到她手上。

    接过杯子,朱佳用纸巾随便抹了抹唇上的口红,小口喝了起来。

    休息室里,就她和助理俩人,朱佳半躺在沙发上抱着保温杯静静喝水,助理坐在一旁,用贴满了暖宝贴的羽绒大衣包裹住朱佳的一双修长大腿,紧紧裹住,给她取暖。

    “太抠了,也不给安排个有暖气的地方!”

    小红把准备好的三件羽绒大衣,全都裹在了朱佳身上,即便把她包成了厚粽子,嘴里还是忍不住念叨。

    因为还不到开工的时候,V杂志社的中央空调依旧是关闭的。零下十多度,朱佳穿着夏装,在临时搭建的摄影棚里,硬抗了一上午,并且昨晚大姨妈还驾到了。

    热水的雾气让面上蒙上了一层暖意,看着小红像个小麻雀为她忙前忙后,朱佳心里暖乎乎的,“跟前几天比,知足吧!”

    想到前两日的真人秀录制,小红眉头皱成了八字,望向朱佳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本是山清水秀的旅游美地,硬生生被节目的变态设计弄得惨绝人寰,在加上同行的几位明星们五花八门的作妖作秀,小红前后一对比,瞬间觉得还是在这里挨冻拍大片更人道!

    “佳姐,你说的有道理!跟那群鲜肉小花门比,咱们还不如在这里拍大片!”

    朱佳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这几天你也辛苦了,一会从网上定两张回家的机票,回家好好歇歇。过了十五,在开工吧!”

    迎来的自然是小助理的一声欢呼,大年初二就得离家开工,做她的助理,也不是个轻松活。

    计划五天的行程,三天内超额完成,回想前两天的节目录制,朱佳是满满的糟心。

    平日里大众面前形象良好的明星们,让她开足了眼界!

    本该走高冷路线,但她被硬生生逼成了提包抗人的女汉子。跟她同组的两位娇滴滴的小花,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有的只是无处不在的撒娇秀下限。

    唯一的男性,也是个东西南北都分不清的“蠢萌鲜肉”,蠢是真蠢,一米八的大小伙子,愣是扛不起十多公斤重的包袱,嘴倒是挺甜,见谁都喊姐!

    还有节目组故意设计的坑人任务,什么生吃活鱼、与猪同睡、扛着石头去百里之外换水......

    短短两天的录制,朱佳彻底被扒了一层皮。

    她本就是个对工作极为认真的人,虽然参加的是娱乐节目,但在任务上,全力用心去做。相比同队的几位队友,她在节目中绝对属于老黄牛。

    “对了佳姐,老王刚刚发email,问你打算签哪家公司,还有需不需要找推手提前预预热。”小红问道。

    炒作啊...朱佳想了想,回道:“等开播后再说吧,那几家最近炒的正厉害,咱们现在加进去,掀不起浪花。还是等节目出来后,根据观众反响在定。”

    老王是朱佳在纽约的经纪人兼好友,年轻时与朱佳一样,模特出身,但在模特圈里闯荡几年没混出什么名堂,一怒之下便转战到了经纪人。

    朱佳是老王接受的第一位模特,二人从跌跌撞撞的菜鸟走到各自领域的顶尖,一路走来相互扶持,无论何时,他们都会坚定的站在对方身旁,友谊坚不可摧。

    朱佳之前虽然大部分时间在美国活动,但其他国家比如法国、意大利这些时尚之都,平日里也是少不了代言和走秀,这些国家,她都签约了当地知名的经纪公司。

    因朱大花结婚的关系,她计划未来几年把工作重心转到国内,国内几家知名经济公司已向她投来了橄榄枝,她也在观望,打算录制完真人秀后,签一家合适的。

    待彻底暖过了身子,朱佳换好衣服后,告辞了工作人员,直接和小红奔向机场,各自回家了。

    ******

    “给您钱,谢谢了。”

    付给司机车费,朱佳拉着行李箱往前面路边上的小卖部缓缓走去。

    路两旁立着高大的白杨树,树两侧是望不到头成片的麦田,厚厚的积雪盖在绿油油的麦苗上,翠绿配上雪白,在严寒中,也是一道清凉的美景。

    顺着公路走了五百多米,拐个弯儿,这里有五六家的小卖部,一排白色漆面的简易房前,堆放着成箱的烟火炮竹、奶盒果篮。

    朱佳走到就近的一家,“老板,来点纸钱香烛。”

    听到响声,从简易房揣兜出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矮胖大妈,走到成堆儿的炮仗后头,大妈用发了黑的褐色皮靴把打成捆的纸钱踢到朱佳跟前,吸了吸通红的鼻子,问道:“要多少?今年新出了十万一张的大钞,一叠一千万,五块钱一叠。”

    朱佳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还真是新出的,上次来的时候还是万元一张的,不到一年的功夫,就出十万的了,看来不管阴间还是阳间,都有通货膨胀!

    “这一捆有多少?”

    “四五个亿吧。”

    “那就都要了,在给我来两瓶二锅头和一袋江米条。”

    不一会,大妈把纸钱香烛打包到了纸盒子里,两瓶二锅头用塑料兜着,递给朱佳,耷拉眼皮的三角眼瞅了她几眼,说道:“闺女,这酒度数高,悠着点喝。”

    接过袋子,朱佳一听,脸上乐开了花,对大妈回道:“大妈放心,我酒量可好了!”

    告别了热心肠的大妈,朱佳拉着行李箱提着小箱子,顺着乡间的土道,往西慢慢走去。

    城西公墓是荣城唯一的公共墓地,百十亩地的占地面积坐落于城西边上。

    一排排耸立的墓地让这片原是荒地的地段,物尽其用。天气本就寒冷,随着渐渐深入其中,她从脚底心感到了刺骨的阴冷。

    紧了紧围巾,朱佳按着记忆中的路,左拐右拐穿梭在一片墓碑之中,地上铺了层层的黄叶子,踩在上面,沙沙声在幽静的四周异常清晰。

    放眼望去,这片墓地内似乎只有她一人前来祭拜,此时此景虽极其有恐怖小说中的气氛,但许是来的次数多了,即便人烟稀少,她也不那么怕了。

    终于到了,朱佳酸着胳膊把东西先摆放到了墓碑前。随后从墓碑旁边的角落里,找出一根半旧的笤帚,开始打扫。

    四座漆黑的花岗石墓碑从左到右,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依次而列。她从最左边开始打扫,前后角落里的粉尘落叶,收拾的格外用心。

    “对不起啊,年前没来得及看你们,这么久没来,有没有想我......我可想你们了,前几天还梦到咱们一家人在老家收麦子呢。”朱佳弯着身子清扫落叶,手上不停嘴里小声对着墓碑嘟囔。

    每次来这里,她总有说不完的话,小到做梦大到工作,事无巨细,对着死气沉沉的四块儿墓碑,好似许久不见的真人,嘴跟上了发条似的,一刻也挺不住。

    大概是朱大花前不久来过,墓碑周围还算干净,不到一刻钟,便把它们打扫干净。

    随后,把行李箱上的纸箱子提到墓碑跟前,两瓶二锅头也是轻拿轻放,四座碑前,朱佳从盒子里数了数,正好四十沓。

    “一人一个亿,谁也不抢谁的。”

    每座墓碑前,放了十沓纸钱,她把准备好的两瓶二锅头启开,爷爷和父亲墓前一人一瓶。

    弄好了一切,把纸箱子从中间劈开,一米长宽的大纸板平铺在四座墓碑中间,她盘腿而坐,怀里还抱着一大袋子江米条。

    江米条甜的吼人,一口下去嘎嘣脆,朱佳一口三根,“这东西,一年比一年甜,不过没小时候吃着香!”

    一肚子的话渐渐都上了来,就着江米条,瑟瑟冬季,她润润的嘴唇,一开一合,一串串话像倒水般倾了出来。

    “去年在纽约参加庆典的时候,我看到刘庆庆了,一脸玻尿酸,跟带了面具似的......这么大岁数,真是折腾啊!...你们放心,我坚决不整容,等脸上长皱纹了,就退休。”

    “还有妈特喜欢的那个香港女星,上个月去香港我见着真人了,脸倒是没僵,就是真人脾气挺大......”

    “对了,爷爷老爸!去年我特意去巴西现场看了场世界杯比赛,人家外国人踢球跟蛮牛似的,可带劲了......人家外国运动员身上全是肌肉,咱们国足运动员肚子还有游泳圈!哎,爷爷得亏你看不到,要不肯定得气出心脏病!”

    话像吐不尽的泉水,哗哗往外流。以前父母在的时候,她总嫌他们叨叨话多,如今念叨她的人没了,方知道能被人念叨也是求而不得的幸事。

    说了大半天的话,天色渐渐沉了下来,昏黄的余光,给墓地四周添了一丝萧条。

    吃了半袋子江米条,嘴也没停过,朱佳嗓子发干了。

    两瓶二锅头解不了近渴,况且天也不早了,她在这里待了将近俩小时,是时候回家了,要不姑姑该担心了。

    带来的纸钱得烧了,从左到右,沓一沓的点火,小心烧纸。烧到奶奶这里,朱佳突然想起来,姑姑的事情还没跟大家说呢。

    “姑姑还有十多天结婚,你们放心吧,我肯定给姑姑准备好大大的嫁妆!”

    “未来姑父我还没见过本人,不知道人品什么样!不过姑姑的眼光一向毒辣,应该差不了!”

    “对了,我见过他侄子,这家伙面上挺醇厚,内里忒坏心眼......”朱佳把和马浩的过节,又是一通说。

    叽叽喳喳一口气说完,一箱子纸钱也烧完了。

    “你们放心!等姑姑结婚了,若是马浩敢对姑姑耍心眼欺负人,我保证把他揍趴下,让他找不着北!”

    拍着胸脯,朱佳立在墓碑前,向家人保证。

    “好了,时间不早,得回家了,若是想我了,就给我托梦,你们在下边一家人要和和睦睦好好的。”

    她把烧出的灰烬零碎东西,打扫利索,墓碑前如同刚来般,又是冷冷清清的。纵然心里不舍,朱佳还是麻利的拉起行李箱,深深望了眼墓碑,转身离开了。

    无论处于何时何地,在或不在的家人永远是她心中最柔软的存在......

    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朱佳眼里闪出一道黑影。

    太阳落山,日头渐渐隐没,空旷寂静的墓地,渐渐被一层淡淡的雾气笼罩,一眼望去,是若有似无的朦胧。空旷的墓地,比来时,多了几分阴森幽静。

    转身的前一刻,她还缅怀不舍,但下一秒,因凭白冒出的黑影,却让人如遭雷击......

    心好似被钉住,全身僵硬的不得动弹,朱佳抻着发麻的头皮,眼睛从下往上,壮着胆子把吓人的黑影,看清了。

    “怎么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