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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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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中秋宴会,众人都纳闷了,往年不来的两个主儿竟然都来了。

    这会子人真的都齐了,宴席也开了,抬着食屉的丫鬟成对成对的进来,酱鹅肉、酱鸭肉、马鲛鱼脯、鹅烧鸭、熟肉鲜鲊、鸡签、蒸乾菜、鹌鹑茄、食香瓜茄、糟瓜茄等菜一样样地摆上来,旁边温酒的小丫鬟也灌了好几壶酒上来,几个得脸的丫鬟忙帮主子们一一满上。

    温庭容和李心欢把李拂慈夹在中间。李心欢左手边的是李心巧,两姐妹本不该这么坐,但大房的兄弟两个和吴畏理应坐在对边,谢远黛又放不开,自然挨着丈夫坐,加之李心巧原不想挨着温庭容,才跟李心欢换了位置,就坐成了现在的样子。左右是晚辈们自个玩闹,便也没人指责什么。

    因多出来的两人,起初席间气氛并不好,众人都拘着,等大家都吃到半饱,李心质和李心巧两个碰了杯桂花酒。金樽里的酒色泽金黄、晶莹透明,有奇特的桂花香和酒香,两种香味混合在一起沁人心脾。

    李心质忍不住砸吧嘴:“还是自家酿的好喝,味感醇厚。”

    李心欢站起来道:“二哥,你一个人品酒有什么意思,我也陪你喝。”说着也灌了小半杯,抿了两下道:“着实味美,初呷酸甜涩口,这会子始觉酸甜适口。”

    桃花眼亮起来,李心质高声道:“咱们两个喝又有什么意思,不如大家一块儿喝。”

    李家就属李心质最活泼,有他在,场子冷不下来,这会子他已经开了个头,一旁的人也跟着应和起来,是李心巧建议道:“不如边玩边喝?”

    “玩什么?”是李拂慈问的,她有些期盼地看着众人,似乎很享受这种氛围。

    李心巧摸了摸下巴道:“射覆是不行的,不然咱们几个只有输的份儿。”有温庭容、李心默和李心巧在,她们也只有干看的份儿。

    李心质扫了温庭容和李拂慈一眼,道:“筹令也不好,拇战姑姑和心欢也玩不来,不如就羯鼓传花。”

    这个容易,众人又都玩得来,商量定下,李心质叫丫鬟去外面折了一枝桂花来,绿的叶,金黄色的碎花小蕊,香气馥郁,拿在手上尚有暗香盈袖。

    李心质拿了花,高举起来道:“从哪个开始?”

    李心欢把梅渚拉到旁边,小说:“叫她来击打那边的小桌,梅渚有一副好嗓子,打出来的韵律也好听。”

    被主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赞,梅渚略害羞的低了头,今日中秋,她也簪了鎏金蝴蝶簪子,桃色两腮含羞,声音温婉道:“那就奴婢来吧。”

    李心质捏着一枝簪柄粗的桂花,笑赞道:“名副其实,你来吧!”

    峰雪扯了帕子叠了几叠,把梅渚的眼睛蒙上,后者眼前一片漆黑后旋身背对他们,富有节奏地敲打起到她腰间的紫檀藤心小桌。

    老檀木沉甸稳健、坚硬润滑,敲击起来犹如敲打在钢铁上,低响沉闷。

    梅渚心里哼着曲儿,一下一下地敲击,李心质忙把手上的桂花传给了李心巧,李心巧传给心欢。桂花又从李拂慈传到温庭容手上,敲击声停了,桂花最后落在了李心巧手上。

    李心质和李心欢闹着罚酒,一人举了一杯往李心巧嘴里灌。

    李心巧喝了李心欢手上的那杯,擦了擦嘴角道:“方才是不是忘了说罚什么?”

    李心质桃花眼笑眯眯道:“倒真是忘了,方才既没定下,你且先做一首诗来,也不为难你,别的不要,就以桂花为题做一首如何?”

    李家虽是书香门第,李心巧到底是闺阁女子,况且吴美卿又是武将之后,做诗做赋这一头,不是她的强项。

    好在李心质出的题不刁钻,李心巧搓着桂花枝凝神想了想,道:“南中有桂树,香气压千奇。不识风霜苦,安知零落期。”

    众人琢磨了两下,还有人低低地念了出来,李心欢率先开口道:“算你不错。只不过这次可要商量好罚些什么。”

    罚作诗没甚意思,太过高雅的一般人听不懂,俗气了又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李心质反问李心欢:“你说罚什么?”

    李心欢难得把温庭容叫来,自然不是为了听他作诗的,料想舅舅得了花也不好推辞,也得应罚,她狭促笑道:“不如罚说个笑话,这样才热闹。”

    其他人不禁想了,若教温庭容或是李拂慈默说个笑话出来,简直想都不敢想啊!小花厅的气氛上升到另一个高.潮,梅渚重新敲击桌面,桂花也脱离了李心巧的手,递到了李心欢手上。

    桂花传了两圈,李心欢对李心巧使了颜色,李拂慈注意到两人的互动,等到李心巧故意拖延时间,桂花过了一会儿才到李心欢手里的时候,李拂慈余光瞥了温庭容一眼,两手接了桂花往右手边一推,塞到身边冷峻的男子手里。

    温庭容接了花还没传出去,梅渚的手已经停了。

    梅渚她好奇地摘了眼睛上的手帕转头呼道:“到谁了到谁了!”她寻到桂花的双目愣了又愣,她可没看错吧,温庭容要讲笑话?!

    桌面上的人都静了下来,因觉温庭容冷漠,都不敢亲近催促。

    李心欢瞧着温庭容拿着桂花出神,众人想催也不敢催,她正要请他先喝一杯酒,李拂慈先一步道:“庭容哥哥得罚酒。”

    因常在病中,李拂慈声音软绵绵的,缠绵悦耳。

    温庭容果然端起酒杯,正要入口,李心欢道:“舅舅,喝我的,你的酒怕是已经凉了。”她的酒方才灌了李心巧之后已经新添了一杯,是温热的。

    温庭容长臂一展,骨节如竹节一般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在李心欢面前,她甚至能看到他指侧因习字而磨出的茧。接了热酒,他一口饮尽,把杯子还给了外甥女。

    温庭容也没有推辞,脱口而出道:“借花献佛,花从佛处来。”

    别的人都面面相觑,只有李心欢闹了个大脸红,耷拉着脑袋不敢插嘴。

    李心巧发现端倪,掐着李心欢的肩膀道:“你听懂了是不是?快跟我们说说。”

    温庭容嘴角含笑,李心欢竟然想听他讲笑话,这些日子来,好像就这件事最好笑了,她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李心欢拼命摇头,这种事她才不说,李心质道:“心欢,若这个做不得数,岂不是坏了规矩?”

    缠不过她们,李心欢噘着嘴断断续续把事情讲完了,还做了个鬼脸,巴掌大的小脸红的像从染缸里泡过一遍似的。

    李心巧和李心质两个听罢捧腹大笑,连一向内向的谢远黛也笑得露了牙齿。

    吴畏更不必说,嘴角咧到腮帮,愈发觉得这个表妹行事可爱,叫人想在她脸蛋上捏两把。

    李拂慈也跟着笑了,喝了一口桂花酒,拿帕子捂着唇咳了两声,吓得红染给她顺气,催促她赶紧回去。

    笑话也讲了,温庭容觉得已经饱了,先行离去,接着李拂慈挨不住咳嗽,也走了。

    这两人一走,剩下的人玩的更欢,丫鬟频频热酒,席上大行拇战,一个喊“五魁首”另一个道“八匹马”,花厅里一派热闹景象。

    酒席散了,几个女眷脸上都有潮红,吴畏和李心默酒量颇豪,这点家酿对他们来说根本不起作用。

    李心默陪着谢远黛回了甘来居,李心质有些头晕,也被人架着送了回去,只余下两姐妹和吴畏。

    他们三人又约着去园子里逛一逛,上了放眼亭吹风。李心巧被袭来的香气所诱,提着裙摆下去折了几枝。

    吴畏笑问李心欢:“你怎么不去?不喜欢桂花吗?”

    撑着栏杆,李心欢俯身往下望去,答曰:“喜欢呀。”因为喜欢,所以就让它们长在树上。

    吴畏从宽大的袖子里掏摸个叶面光滑亮丽,花色橙红,鲜艳明亮的花枝出来,递到李心欢面前,含笑说:“送给你。”

    李心欢眸子一亮,桂花有金桂、银桂、丹桂、四季桂,分三色,三种清香。红是状元,黄为榜眼,白探花郎。这枝是状元桂,不仅比李家种白的黄的二色桂树稀有,彩头也好。

    拿了花枝细细端详,李心欢杏眸起,嘴角弯出喜人的弧度,道:“表哥舍得把‘状元’赠人,真是大方。”

    浓黑的眉毛挑了挑,吴畏笑得大方豪气,眉宇间男子气概浓厚。

    李心巧摘了桂花上来,才擒着黄百蕊的花朵送到李心欢面前,却见堂妹拿着个状元桂,这花可是李府没有的。

    李心巧扔了手上的桂花冷哼道:“原来这儿还有更好的,亏得我不顾形容去折桂。”

    李心欢见李心巧生气,忙去哄道:“你若喜欢,我也不独占啊。”回头看了吴畏一眼,得到他颔首默许,便把花送给了堂姐。

    李心巧拿了花嗅了嗅,醉眼迷蒙道:“真香,就是熏的我脑子有点晕。”

    李心欢脸还红着,吹过风却是要清醒许多,不像李心巧喝了酒还去折桂,折腾了一番气血上涌,自然就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