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苦肉为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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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璋声音浑厚清亮, 还动用了内力,一嗓子嚎出去,整个城门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谢归离他最近, 被震个猝不及防, 连忙捂上耳朵。正在睡觉的猫儿也被吓一跳,跳进谢归怀里,警惕地瞪着凤璋。

    “喵呜……”

    谢归揉揉猫儿耳朵,“书童乖, 忍忍就好了。”

    “喵。”

    凤璋表情含笑, 声音却悲恸欲绝,还越来越大。谢归怀疑他的声音能沿着御道传进宫去。

    守城兵士根本没想到有这出,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这当真是燕王吗?

    对方声势浩大, 他们不敢迟疑,连忙派人报告上级。

    此事连禁军校尉都惊动了。一行车骑在城门口胶着时,校尉远远飞驰而来, 骑着马上前撩开车帘子, 吓得当即滚下马,“宁……燕王殿下!”

    凤璋入戏太深,眼眶发红, 还在和谢归哭诉, “倘若父皇不要本王了,本王不如就去关外, 自生自灭得了!”

    谢归冷眼旁观, 紧紧抱着猫儿不吭声。

    两人至今还保持着在外不和的假象, 凤璋要死要活,谢归没有阻拦,校尉又哪敢让他死在城门口,连忙踢了两个手下,要他们去报信。

    于是,燕王殿下回京第一天,就震得京城上下风云变色。

    据说他进宫觐见皇帝时,连皇帝都被他震住。

    皇帝本来打算召他进宫,象征性地训他两句,再随便给点由头,让他留在京城里。

    燕王好歹是个藩王,吃穿用度有京中拨给,还有燕地贡奉。凤璋一进宫,穿的是穷苦读书人的粗布麻衫,风尘仆仆,神色疲惫,指甲缝里还有尘土。

    皇帝愕然。

    一见到父皇,燕王殿下的泪就止不住了,连连哭诉在燕地的艰难。

    穷山恶水,官吏刁蛮,灾荒连年,连安抚百姓还得他这个燕王出钱。结果朝中还有人参他见钱眼开?这日子还能过吗?

    不就截了一对白玉佩一份孤本,有必要大动干戈,把他往死里骂吗?

    还劝得皇帝把他召回京城来,他惶恐不安,路上连觉都睡不好。

    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凤璋含泪,连连叩头:“儿臣叩请父皇勿要怪罪守卫,儿臣自从去到燕地,体会世间疾苦,才深感百姓不易。他们也是恪尽职守,为父皇尽忠。父皇要怪罪,就怪儿臣无能,连藩王的体面也守不住……”

    说完,还轻轻用衣袖拭了眼角。

    抬头一看,皇帝表情复杂,眼神里只透出一句话:

    装,接着装。

    凤璋仿佛没看见,唇角一动,又要哭诉。

    皇帝神色更复杂了。

    自从把谢家小狐狸安在他身边,这个儿子就愈发出息,脸皮也愈发厚了。

    不过,这样也好。

    他想到已经长眠的先皇后和长子,便微不可闻地叹气。

    皇帝咳了咳:“肃然先起来吧。”

    闵公公连忙上去,将凤璋搀起来,“殿下,父子哪有隔夜仇,殿下有话好好与陛下说,陛下圣明,定能为殿下做主。”

    大闹一番,目的总算是达到了。凤璋收敛起眼泪,慢吞吞挪动脚步,去听父皇教诲。

    燕王先卖了惨,从皇帝到朝臣,都不好责难于他。于是皇帝先做了主,让他留在京城,将先皇后的宅子定做燕王府,让他闭门思过。

    这决断一传出来,凤渊气得又告病了一天。

    魏明呈闻讯,下朝后例行踏进了平王府。

    他一进门,凤渊正气得摔东西,大骂:“父皇从来都宠六弟,截留贡品,就禁足了事。那本王呢,本王就不是他亲儿子了?”

    魏明呈居然跟着点头,“殿下不是元后所出,自然不是了。”

    他反着说,凤渊反而冷静下来,阴着脸不知想什么。

    魏明呈劝道:“殿下何必与他计较。如今之急,应该是恭王才对。”

    八皇子凤涧,封号恭王。凤渊想到他,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八弟一直神神秘秘,心眼又小,本王与他争执,不知会被他记多久。”

    魏明呈颔首,“的确,恭王与盛家向来如此。相比燕王,恭王才是最令人头疼的,何况,”他也沉下脸来,“他背后说不定还有谢家。”

    凤渊手底下拉拢的一些考生的确舞弊,这事遮掩不掉。但让他难以释怀的是,为何谢雍偏偏遮掩了盛家的人。

    他问过被发现的考生,他们言之凿凿,盛家拉拢的人,也用了同样的手法。谢雍不可能没发现,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站在盛家背后。

    第一士族的谢家与盛家联手,想到这个,凤渊就夜不能寐。

    他们几兄弟势均力敌还好,还能和乐融融。可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

    “不行,本王一定要想点法子。”

    魏明呈提议:“也不是没办法。我们若能拉来个谢家子弟作为助力,恐怕就算是谢雍,也要多多掂量。”

    “你可有人选?”

    魏明呈沉思,“他最宠的儿子是谢归,此子出身虽不好,却是个厉害角色。”

    提到谢归,凤渊莫名有不舒服的感觉,“他不是燕王的人么?而且……”

    “当初燕王请了圣旨,才把他带走。而且他在燕地,也与燕王不那么相合。这次燕王被召回京,他也跟了回来。不抓住这个机会,以后再想将他从燕王身边带走,就难了。”

    凤渊叹气,“终归是谢家人,本王不太放心。若是……”

    他的话没说完,魏明呈猜到了,心里一痛。

    他的嫡次子放到南山书院做眼线,却没能再回到京城。

    魏峻死得不明不白。魏家鬼影在不知名的山涧中找到了尸首,若非尸身有信物,连鬼影也无法确认他的身份。

    消息传回京城,魏明呈大怒,令鬼影彻查,却只能查到他死在南山书院。谁下的手,谁是主使,什么都不知道。

    “……谢家意态不明,谢雍应当还没决定。现在拉拢谢归,还来得及。”

    凤渊点头,“舅父说的,本王会考虑。”

    另外一边,在天罡卫的眼皮子下,盛江流也匆匆踏进了恭王府。

    事情传回燕王府,凤璋恰好摆好棋盘,听闻天罡卫回报,便笑着对谢归道:“如你所料,两边都入局了。”

    谢归点头,毫不客气执黑先行,顺手摸了摸猫儿。

    真是个记仇的。

    凤璋摇头,刚落下一子,晏七匆匆进来,额头还有汗水,“殿下,宫里赐来东西了。”

    凤璋会意一笑,带着晏七出去领赏,好一阵子才回来。

    “父皇真以为我在燕地受了委屈,赐了不少东西。念之,你等会儿去看看,有喜欢的,只管拿走。”

    凤璋的纵容让晏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殿下去燕地只有大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归似笑非笑,“该不会回头又参殿下几本吧?”

    凤璋噎住,识趣地不再提,转而拈起一条小鱼干,喂到书童嘴边。

    谢归拈着棋子,敲落他去碰棋子的手,“擦了手再下。”

    凤璋也不气,擦干净手继续下棋。

    晏七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两人手谈几局,直至晚膳时分。猫儿被交给晏七,两人不理会满桌饭菜和晏七的殷殷眼神,继续下棋。

    晏七只好先喂猫去。

    最后一子落定,凤璋笑了,“赢了两子。”

    谢归毫不客气地泼他冷水,“殿下别忘了这局执黑,到底赢了多少?”

    凤璋懒得搭话,沉浸在赢棋的好心情中。谢归摇摇头,用膳。

    菜色是晏七精心准备过的,凤璋用完膳,几分慨叹:“晏七用心了,一顿饭吃得本王真觉得在燕地受了委屈。”

    晏七被他表扬,很是受用。谢归不疾不徐夹出一根鱼刺,“殿下,你这么说,在幽蓟照料你起居的天罡卫要伤心了。”

    他夹了块鱼肚,挑完所有的刺。凤璋眼神发亮,略显期待。

    挑完鱼刺,谢归把鱼肚夹到了书童的碗里。

    凤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