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人为刀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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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谢家其他子弟, 谢雍的消息最为灵通。皇帝派人召他时,他稍微打听了一下,大吃一惊。

    春闱舞弊案已经查得差不多, 参与舞弊的学子都认罪伏法。谢雍知道里面有燕王和儿子的手笔, 便按部就班地查,尽量不另生枝节。

    可突然有消息传来,说八皇子确实参与其中,皇帝将信将疑, 派人在线报说的地方一搜, 果真搜出了二十多箱银子。

    皇帝的脸色就没好看过。

    谢雍先站在一边,观察情况。

    底下两个皇子都青着脸,一言不发。

    “你俩谁先解释?”

    皇帝悠悠问了一句。

    这语气就不对, 山雨欲来风满楼。凤渊张了张嘴,没说话。

    八皇子凤涧先开口:“父皇,那些银子的确不是儿臣的。”

    皇帝似笑非笑:“哦?可朕听闻, 那套宅子就是你的?”

    八皇子嘴角一动, 脸色更青了。

    银子真的不是他的,可问题在于,搜出银子的宅子的确是他的。

    那套宅子是他备起来, 打算用作秘密议事之所, 到现在也只动用过两三回,除了几个心腹, 几乎无人知晓。

    难道要他跟皇帝说, 那套宅子是他密谋用的, 但银子不知来路,真不是他的?

    鬼都不信。

    凤渊则面临更尴尬的情况。

    那些银子,是用他的箱子装的。而且手下回报,他设在东南三郡捞钱的营坊有古怪,有些银钱不翼而飞。

    如果皇帝再查下去,很快就能查到这件事。

    也就是说……那银子也是他的……

    凤渊无比憋屈。

    银子是他的,他却不能承认,也不敢认。

    二十多箱银子啊,他想想就肉疼。

    到底谁干的这缺德事儿?

    两人心事重重,被皇帝看得一清二楚。

    皇帝语重心长:“朕可真是为肃然叫屈。你们这又是舞弊,又是银钱,又是宅子,哪个拿出来,都比肃然家底厚吧?”

    城中谢府,谢归正看着天罡卫送来的线报,没由来地打了个喷嚏。

    皇帝敲敲桌子,看不出喜怒,“老八,你先说说,把人塞进文书院里,究竟收了多少钱?”

    凤涧蔫蔫地道:“回禀父皇,儿臣真没收钱……”

    皇帝一笑,“你的意思是,老三帮你收钱,再塞进你宅子里去?”

    凤涧语塞。皇帝又转向凤渊:“父皇明明给你昭雪冤屈了,你八弟也参与其中,怎地黑着个脸,翅膀硬了,敢和父皇甩脸色了?”

    凤渊一惊,连忙俯身:“儿臣不敢!”

    凤涧也跟着俯身,只是稍稍侧过头,冷冷地瞪了凤渊一眼。

    凤渊正心虚着,被他一瞪,下意识撇过眼神,又觉得不对,连忙瞪回去,凤涧却已经收回了眼神。

    凤渊更憋屈了。

    两个好儿子跪在他面前还敢眼神来去,皇帝笑了笑,忽然拍桌而起,震得茶水飞溅出来:“敢把手伸到春试来,朕养的好儿子!好大的胆!”

    这句话又是悬在头顶的刀,两人更不敢说话。

    春试是前朝留下来,用以选拔寒族子弟入朝的。他们母族都是百年望族,这事于他们而言本就很敏感。皇帝一句话扔过来,他们只能受着。

    敢顶嘴?不要命了?训话的是他们父皇,是如今圣上,是着力压制士族的人。

    一大堆奏折哗啦啦地甩到他们身上,两人被砸个正着,头埋得更低。

    “看看,看看!都是参你们的!还有参朕的!朕是亏欠了什么,养的儿子,一个比一个出息!”

    这话说到后面已经很悲凉了。两人知道他想起吊死在府里的七皇子,连忙叩请他保重龙体。

    皇帝坐回龙椅,喘匀了气,摆摆手,“快滚回去,好生闭门思过。这几日,朕不想看见你们。”

    两人如获大赦,悄悄喘气,忙不迭告退。

    闵公公听见里面消停了,连忙进来收拾场面,再给皇帝奉茶。

    皇帝瞥见谢雍轻手轻脚往外走,呵斥道:“谢卿这是要去哪啊?”

    谢雍分外谦逊:“臣忽然想起来,陛下先前令臣回府闭门思过。算算日子,似乎还不够……”

    皇帝又气又笑,“别给朕来那套,回来,坐下。”

    谢归遵旨领座,规规矩矩坐着。

    闵公公奉了茶便退下。皇帝刚发完火,略显疲惫,“谢卿,你说,朕对这几个孩子,是不是太狠了?”

    谢雍斟酌片刻,“陛下自有陛下的思量。”

    皇帝幽幽一望,“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谢雍望皇帝一眼,又收回目光。

    可惜他们母族出身太高吗?这几人无论选谁,都会使江山社稷蒙难吗?

    谢雍亦是眼神幽幽。

    若不是谢家一直以来中庸,若不是有谢归去了燕王身边,谢家又能走到什么时候?

    -

    凤渊两人出了殿门,一路匆匆往外走,谁也没有看谁。

    快出朝露宫时,八皇子忽然转头,冷冷地道:“三皇兄真是好本事。”

    凤渊皱眉,硬生生忍着暴戾之气,“八皇弟说什么话,为兄真是被冤枉的。”

    八皇子冷笑一声。

    他多疑的特点,众皇子都很清楚。被他蛇一样的眼神盯着看,凤渊更是快忍不住暴脾气:“我若有心栽赃你,哪会到朝露宫来?”

    八皇子凉凉地道:“说不定,三哥是为了摆脱父皇的责难,特地拉皇弟下水的。我那处宅子,可不是谁都摸得清——看来,魏家鬼影有长进。”

    凤渊怒:“你说的什么话!”

    八皇子不为所动,朝他身后示意,“皇兄你看,‘鬼影’这不跟来了?”

    凤渊以为他诓自己,直到身后有人气喘吁吁地道:“殿下……”

    还真是魏家的“鬼影”。

    “八弟还是不奉陪了。”八皇子一拂衣袖,“若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下一回就不是栽赃,是杀八弟灭口了。”

    凤渊狠狠剜他一眼,目送他离开。

    “……快说!”

    凤渊气怒,那人抖抖索索的,凑上去轻声说了什么。

    凤渊眼前一黑,眼看着腿软,差点站不住。那人吓坏了,顾不得太多,赶紧上去扶他:“殿下!”

    他连叫几声,凤渊才勉强有了反应。

    不为别的,东南三郡的手下回报,他们的账目,居然有很大的问题。

    做手脚的是高人。营坊太多,账目太杂,东缺一点西缺一点,拼凑起来,居然是这么大的窟窿。

    凤渊背后发寒。

    到底是谁,布了这么大的局,早就等在他面前,看他跳进去,再把他埋了。

    那些银钱……足足十万两,先被对方用来搅合他和八皇子的关系,又变成了八皇子的赃款,收进皇帝的手中。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凤渊眼前又是一黑。

    “……殿下!殿下!……”

    凤涧早就快步走出凤渊视线,却在角落里安静候着。等到不远处传来惊慌的叫声,他才提起步子,缓步出宫去。

    一辆马车在外候着,凤涧出来后,径自上了马车。

    马儿有规律地踏着蹄子,凤涧径自沉默着,盛江流瞥他一眼,问道:“陛下发怒了?”

    凤涧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依旧低头,不知想什么。

    盛江流缓缓地道:“这事来得蹊跷。以三殿下的脑袋,想不出这么厉害的计策。”

    凤涧应了一声,问道:“报官的人,查到是谁了?”

    他之前被急宣入宫,没来得及和手下问话。盛江流颔首,“早查到了。是之前被我们逐出去的一个考生。”

    又扯到春闱弊案来了。凤涧有些头疼。

    如果这人是凤渊派的,他说不定不会怀疑凤渊。可现在查出来,此人是被他们逐出去,前来报复的,那凤渊就很值得怀疑了。

    此人性子暴躁,但不是没有城府。

    凤涧不知不觉想得远了。

    盛江流缓声劝道:“陛下哪方的把柄都抓不到,这事,只会不了了之。殿下不必放在心上,等过段时间,陛下消了气,就没事了。”

    凤涧难得地叹气:“丢人事小,可舅父,你是没看见父皇的眼神。本王差些以为,要走不出朝露宫了。”

    丢人丢钱,那都不算事。他私自盘了个宅子,皇帝也是从皇子一步步走来,不用想都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在他面前连七皇子都提到了,皇帝是真气着了。一旦对他起了疑,设了防,以后的日子就得小心翼翼。

    不知不觉中,马车停了下来。盛江流和善地道:“殿下,已经到王府了。回去好生休息,不用过于担心。”

    骏马长嘶一声,将盛江流载走。凤涧沉默着走进府里,下人刚刚迎上来,就见他脚步一顿,转身又往外走。

    “备马,本王出去走走。”

    一骑黑马驰过十几条街,匆匆停在一处安静的宅子前。

    凤涧抬头望了望,燕王府三个大字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