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贪心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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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谢冷冷一笑, 派出了发狂的秦九, 么么啾!  黄昏时分, 倦鸟归巢。

    风雅眼睁睁看着他家公子一盏接一盏地喝下去, 然后醉卧下去,直到雅集结束也没醒。

    雅集进行到最后, 漂下的就不是洒金笺,而是甘甜的玉泉酒。先生们和贵客都不大愿喝,只能由学生们代劳。喝到最后,个个醉得东倒西歪, 几乎没一个清醒的。

    风雅搀扶谢归离开时,还听见左大先生在身后笑呵呵:“玉泉酒后劲太足, 毕竟是年轻人啊, 不知节制……”

    恼得风雅直想摔个酒盏再走。

    好不容易挪到院子里,风雅闻见隔壁房里的酒味和呕吐味,再看看自家公子昏昏欲睡的眼皮, 还是生出几分庆幸。要是谢归再吐他一身,他今晚可就别睡了。

    他把人扶到床上, 认真叮嘱道:“公子, 你且躺一阵子, 我去打盆凉水给你擦擦。”也不管谢归有没有听见,就匆匆跑出去。

    房门关上,谢归稍稍抬起眼皮, 只觉脑中犹如一把刀子来回搅动, 暗叹。

    前世做到丞相吃了不少苦头, 官场上往来逢迎,少不得用酒做事。他做凤渊幕僚时喝坏了身子,一沾酒就头疼。这个毛病和脚伤一样,都带到这一世来了。

    谢归解了方巾,脱下外袍,又挣扎到桌边,忍着不适灌了一口凉水。酒水作用下,他呼吸急促不匀,只想躺回床上好好睡一觉。

    在他的昏昏沉沉背后,有人若有若无地绵长吐息,先前雅集上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忽然再现。

    谢归霍然起身。

    -

    风雅打了满满一盆凉水,还怕不够谢归用的。他站在门口敲敲门,正要往里走,却听谢归低喝:“站住!”

    他吓了一跳,水泼了半身:“公子?”

    里面安静一阵,谢归开口:“我没事,你去休息吧。”

    “可……”

    “快去。”

    风雅摸不着头脑,又不敢违抗谢归的意思,端着水盆走了。

    脚步声远了,谢归忍着头疼,一手撑着桌面,听了听隔壁的动静,直到确认卫初睡熟了,才低声道:“有什么事,出来直说吧。”

    房里安静异常,似乎只有他在自言自语。

    谢归皱眉。

    莫非是错觉?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活了两世,他对自己的直觉有超乎寻常的自信。每每危险来临,他都能提前感知。凤渊甚至开过玩笑,觉得他在坊间摆摊算命,也能活得不错。

    因为醉了酒,谢归视力要差很多,以至于过了小半晌才看清书桌边坐着个人。

    他看清对方时,发觉对方已经打量他多时了。

    天边无月,院子里无人往来,安静异常,房间里亦没有灯火,谢归不敢轻举妄动。那人坐在黑暗里,一直没有出声。

    双方相持,谁也没有动。谢归握紧桌边,缓慢地开口:“这位兄台,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明明醉得不轻,谢归还能如此冷静地应对。

    凤璋又看了他一眼。

    少年尚未完全长开,身形依然瘦弱,孤零零立在房间正中。凤璋却觉得面对的不是书院学生,而是朝堂上几经风雨的老臣。

    从发现他的那一刻起,少年就像没有喝醉的人,一直谨慎地用目光探询他的身份。

    是个好苗子。

    他静静地收回视线,挥了挥手。桌上油灯倏地点燃,投映出温和的光。

    一室寂然,谢归刹那间醒了酒。

    书桌边的人身形修长,剑眉星目,一副极为英武的相貌。方巾布衣,素淡打扮,神情也淡漠如水,将长相中的锐气中和了不少。

    谢归深深吸气,表情平静,指关节却攥得青白。

    这人和凤渊极像,却又没有凤渊的锐意,当是另一位龙子凤孙,但又有些眼生。

    宗室之人都有自己的信物,皇子们成年后都有一块玉佩,不轻易示人。何况对方改易装束潜入他院子里,也不会留下让人识破身份的线索。

    谢归谨慎地揣测时,对方坐在他的书桌前,神情悠闲而平静,仿佛一位秉烛夜谈的老友——甚至也没将自己当外人,谢归放在桌上的书册笔记,他也饶有兴趣地一页页翻看着。

    谢归蹙眉,正想问他真正的来意,灯火下忽然闪过一点温润的光芒,对方手上的玉扳指幽幽生辉。

    谢归当即想起了这人身份,只觉不可思议。

    四年后被东南盐铁案牵连,死在天牢里的宁王,怎么会来南山书院?

    -

    书院里的学生都醉得差不多了,魏峻是为数不多的清醒的人,正在四处查看情况,以免有学生没回到书院,落单在山里。

    两个小书童跟在身后,早已哈欠连天。魏峻一路上都紧皱眉头,差不多巡视完了,提灯一转,看见院子门口蹲着个人,厉声喝道:“谁?!”

    风雅慌张地站起来,忍不住打个喷嚏。

    他被泼了半身水,衣服湿了多时,看得出在这里待了很久。魏峻看一眼院里,问他:“怎么不去伺候谢师弟?”

    风雅支支吾吾辩解不得,魏峻生疑,径直进去敲了谢归房门:“师弟,你歇下了?”

    屋里点着灯,半天没人回答,魏峻又问了几句,几步外忽然开了扇窗户,一个纸团飞出来,落在他脚边,同时里面响起谢归的呵斥:“不是让你回去了?”

    浓重的酒味顺风飘来,魏峻捡起纸团看了看,笑了笑,让风雅先去休息,带着书童匆匆走了。

    -

    黑衣人不知从何处现身,先关上了窗,朝凤璋一揖,便消失了。凤璋又翻了一页,语气微有促狭:“既然有本事,何必藏着掖着?”

    谢归写在纸条上的东西他看得一清二楚,几句不成章法的诗,和他看过的笔记批注截然不同,简直是天壤之别。

    再联想他刚入书院的声名,和今天上巳雅集的表现,凤璋很快就猜到他的打算,只是不知他为何要这么做。

    不想受他挟制,魏峻是个极好的求救机会,谢归却借此打发了魏峻对自己的忌惮,让魏峻以为自己在暗自神伤,深夜刻苦作诗。

    少年人不都是激流勇进的?才华不低,为何遮掩锋芒?

    这回来南山书院闲逛,倒是看见个很有趣的人物。就是不知道,这少年有没有命活到明天了。要是能活下来,暂时顶替何三,也不错。

    他笑了笑,正要说话,谢归先一步开口:“夜深了,殿下若是找到了您要的东西,就尽早离开吧。今晚,学生只是喝醉了,醉到不省人事,并没有看见什么。”

    有意思,还和他讨价还价了,甚至还想赶他走?

    上一个和他这么干的人,骨头都化成了灰。

    凤璋眼神一亮,正要逗他两句,忽然神色变了,冷笑:“你叫我什么?”

    谢归不冷不淡:“殿下。”

    凤璋冷笑不止,已经有几道冷硬物体无声无息地抵在谢归腰间,只待凤璋发令。

    谢归似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半只脚进了鬼门关,张开双手示意,随即缓慢地将右手伸入怀里,拎出一张纸。

    之前隐没的黑衣人直接拿走纸张,交给凤璋。谢归惋惜道:“可惜你们来晚了一步,我猜你们要的东西,应该已经被钱公子毁了。”

    他刚说完这话,就看见凤璋眼底闪过一抹戾色,心中略有不快。

    他考虑过就地投诚,择日不如撞日,直接认他为主得了。总归是个有野心的王侯,扶持起来对付凤渊也不算难。只怕这人性子难以捉摸,怕没报仇,自己先遭了殃。

    谢归看着他越来越冷的神色,知道那间书铺的店主凶多吉少。但他现在没空担心别人,他识破凤璋的宁王身份,又知道了他潜入书院搜东西,不想个合适的对策,他才是最凶多吉少的那个。

    “底下的人不争气,让你看了笑话。”

    凤璋惋惜地摇头,谢归能感觉到身后的黑衣人们呼吸一乱,竟是怕到了这种地步。再看凤璋,他坐了这么久,除了翻动书页的动作,竟连呼吸也不曾牵动过他的衣袖。

    恐怕那场席卷朝野的盐铁案,另有隐情。

    没有找回东南三郡的布防图,凤璋兴致缺缺地站起身来。

    他的动作有一种说不上的怪异,黑衣人们似乎都习惯了,沉默着抽出佩刀,却听谢归道:“你要什么?朝廷大员的私库账册,朝臣里通外国的信件,还是哪个郡县的布防图?想要什么,我画给你。”

    凤璋彻头彻尾地愣了一晌,重复一遍:“画给我?”末了又冷笑,“该不是想活命来胡诌吧?”

    这人颇有些软硬不吃的架势,谢归索性豁出去了,亦是冷笑相对:“不如看看再说,宁王殿下?”

    黑衣人们齐齐低喝,拔刀出鞘,竟要将谢归就地格杀。凤璋喝止诸人,问他:“我明明是庆王,你怎地胡说?”

    不少人在见了刀光后就跪倒在地,痛哭求饶,谢归却不卑不亢:“先皇后留给您的扳指,可不能认错。”

    谢归要的就是凤璋对自己的忌惮,不过也不能拖得太久,以免激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