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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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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木白走后, 整个屋子只剩了梅子倾一人, 阖上的木门, 紧闭的木窗,还有……孜孜不倦记着时的刻漏。

    “嘀嗒——嘀嗒——”

    刻漏不紧不慢地滴着水,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

    ——本官数了数正好十二人,一个时辰一个, 也够杀到明天了。

    画卷之重要,梅子倾清楚十分, 这是南诏最后的积蓄,也是南诏最后的希望。他是不可能交出去的, 不然如何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若是不够,正巧, 我手上还有一人,石曼生石姑娘想必你是认识的。

    可恶……

    狠狠握了下椅把手,梅子倾有些颓然地靠在椅背上。

    受制于人,若是无法摆脱困境,未来再多打算也只是空谈。性命重要,画卷亦是重要, 她……也重要。梅子倾本有最后的依仗, 就是风林谷的那些人。但此时根本联系不上,再者,若将风林谷也暴露出来, 他可就真的山穷水尽了。

    屋内, 梅子倾心底杂乱成麻, 犹豫不决;而柳木白却是浑身舒坦,心情甚佳。一个时辰,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能做的事却不少。

    不是说梅子倾对石曼生尤为在意吗,他倒要看看,究竟在意到如何地步。

    南诏中兴画卷,柳木白势在必得。若是以石曼生的性命为要挟,梅子倾能直接交出画卷,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就算梅子倾不为了石曼生交画卷,柳木白相信他也会为自己的性命交出画卷。

    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那梅子倾也算是个人物,不会不懂的。

    画卷到手后,他自然会献给皇上,但里头关于矿脉的内容,只有柳家知道就好了。毕竟为了这画,出力最多的可是他华国公府。

    余光瞥到手上珠串,柳木白心念一起,出声吩咐阿甲去将石曼生带过来。

    此时,距两人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夜加一个上午。

    石曼生双手缚在身后,被阿甲一路领到了正殿。昨夜,她照顾师叔和丁泽一宿未睡,现在整个人还有些恍惚,可在抬头见到了正坐殿中的柳木白后,石曼生忽然就清醒了,好比冬日里跌入了一池冰潭,凉透心扉。

    师叔的身子已经暂且稳住,自己也成了阶下之囚,本以为会愤怒、不甘、怨恨,但到了此时,石曼生的心中竟是平静异常。她像一个看客般,面无表情地审视着高高在上的柳大人。

    ——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呢?怎么,偏偏就是自己遇上了呢?

    柳木白穿着墨绿暗纹长衫,头发用玉冠束起,抱着精致的鎏金手炉,依旧是那张俊美容颜,依旧是那抹温雅笑容,公子如玉,公子无双……如此面容之下,又有谁能想到他会是一条披着优雅外衣的毒蛇,精于算计,不择手段?

    石曼生视线缓缓下移,看着这间熟悉的屋子,有些怔然,记忆涌上心头,滋味百般。

    柳木白身前的那张桌子,身下的那张宽椅,都曾是师父所有。她清楚得记得上头的每一道纹路。这是百里宫最好的一套桌椅,金丝楠木所制,布满巧夺天空的镂空雕花。小时候,每每她做错事就是被师父罚去打扫,这长桌、宽椅,她擦了不下百余遍,那些个雕花最是容易积灰,每次都得费老大劲才能弄干净。

    可如今,百里宫没了,如今是真真正正的没了。都是她识人不清,引狼入室。

    ……

    “石姑娘,可看够了?”发现她出神的望着自己这边,柳木白心中有些不喜,挥手就像赶苍蝇一样打断了她的视线。

    石曼生顿了一下,而后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半响,只是静静地站在殿中。

    看她顺从模样,柳木白勾了勾嘴角,“石姑娘,你可知本官今日为何叫你来到此处?”

    仿若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石曼生一动不动,像个石塑,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她不想说话,更不想和他说话。

    柳木白眉头紧了紧,有些不耐,“你那位梅子倾梅公子此时也在这百里宫,你可要见上一见?”

    石曼生依旧低着头,对他的话没有丝毫反应,整个人就像是被定在了那处。

    看她这副水米不进的模样,本来心情甚佳,想好好嘲弄她一番的柳木白忽然就有了怒意——不识好歹!

    可他面上仍是一派自然,慢悠悠转向了一旁的阿甲,“一个时辰还有多久?”

    “回大人,差不多还有三刻。”

    他拨弄了下手腕的紫檀珠串,语气带着恶意,“既然如此,梅公子那边就直接从石姑娘开始吧,也省得浪费时间了。”

    阿甲惊了一下,而后收敛神色领命道,“是,大人。”

    “拉她下去,就放到梅子倾门外候着,让梅子倾好生看上一看。”

    “是,大人。”

    阿甲带着石曼生出去了,柳木白深吸一口气,可胸口的怒意莫名挥散不去。一抬手,猛地挥落了桌上茶盏,茶水泼了一地,悠悠散着热气。

    自从那日醒来,柳木白从留在床头的手札中得知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当发现自己竟然为了那个江湖女子动过心时,他心中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怒意。

    ——堂堂华国公府嫡子,竟会喜爱上一个善蛊毒的妖女?而且,这个女子之前还和梅子倾有过一段过去。

    不可理喻!荒谬至极!

    深植骨血的那份骄傲让柳木白觉得这是一种羞辱,自己对自己的羞辱。是以,对于石曼生,他下意识地就不喜。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在知道她竟然救了梅子倾,并且用毒障杀了自己一百多位手下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妖女!如此妖女,怎能留于身侧!

    其实,昨晚柳木白完全可以在百里宫里等着石曼生回来再擒她。可他突然很想早些去会会她,见一见那个妖女究竟长什么模样,这才站在了山脚等候。

    他很好奇,那石曼生在知道一切后,该是何种万念俱灰。毕竟,从手札里头的内容来看,此女应该是对自己已经情根深种的。

    可再如何情根深种,她竟还与那个梅子倾牵扯不清。于柳大人来说,喜欢上此等水性女子,简直奇耻大辱。

    但在山脚见到石曼生的时候,柳木白着实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百里宫妖女倒是长了个利落清爽的好相貌。不过,那又如何?他可不会再色令智昏地看上那个妖女,更不会莫名其妙地写出不可伤她这种话来。

    深吸一口气,柳木白总算平了情绪——何必为了个妖女动肝火。

    如今,她为阶下囚,他占百里宫,实在是令人愉悦得很。待梅子倾交出画卷,他这么长时间的布置就能功德圆满,与那个妖女也就再无瓜葛了。

    ~~~~~~~

    石曼生被阿甲带去了关押梅子倾和他一众属下的院子里。

    一走进去,她有些茫然,看着被改成监牢的院子突然觉得很是陌生。这里是她和师姐以前听师父、师叔讲课的地方,宽敞、明亮,如今……变了。

    “石姑娘,得罪了。”阿甲把她牢牢绑在了院子里的一棵枯树树干上,也许这树并没有枯,只是到了冬季,看不出青绿了。

    树枝上有积雪,她背靠着树,仰起头,有些发愣地从树枝的间隙里看着那片灰蒙蒙的天空——嗯,好像还要下雪呢。

    绑好她,阿甲打开了梅子倾所在房间的门,恰好正对着石曼生,但两人的距离足足有十丈。

    梅子倾立时有了反应,“这是何意!”

    “梅公子,我家大人说直接从石姑娘开始。”阿甲公事公办地说道。

    听懂了的梅子倾,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椅子四条腿都被钉死在了地上,纹丝不动,“放开她!”

    阿甲没有接话,而是看了下刻漏,“还有半个时辰,梅公子再好好考虑一下吧。”说罢,他吩咐了一个士兵看着,自己便去回禀柳大人了。

    石曼生听到了梅子倾和阿甲的说话,但她听不清内容,她也不想听清,无外乎以自己要挟梅子倾交出画卷罢了。至于他会不会受要挟,她一点都不关心,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力气关心别人。师叔和丁泽都被困了,唯一庆幸的是师姐没和他们一起待在百里宫。

    收回看着天空的目光,石曼生低下了头,看着脚下被踩实的白雪,目光有些凝滞——雪不是很厚呢。

    双手被绑,指尖可动,她沉默着,一下又一下地扣着树皮,发泄般,用力非常。十指指尖的伤口被拉扯得越来越大,鲜血顺着树干一点点流向了地面,染红了树下的白雪。

    低着头的石曼生,嘴角死死拉平,因着指尖疼痛,她的面色惨白。明明是冬日严寒,大雪封山,可她的额头却渗出了薄汗。

    一下又一下,她孜孜不倦地扣着树皮,一滴滴的鲜血越汇越多,逐渐浸透了那片白雪,渗入了白雪之下的泥土中……

    不知过了多久,本来平静的树下忽地起了一阵邪风,石曼生终于停了动作,手缓缓握成了拳。

    ——真巧,这是一棵鬼槐。她和师姐小时候最喜欢的鬼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