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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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家的墙壁上挂着他们一家四口的照片, 此刻看来,尤为讽刺。

    段天骄将照片取下放回了她的卧室的柜子里,这个家,彻底没有了段母的痕迹。

    段骁劝她:“你睡一会儿吧, 哭也哭累了。”

    “不,我要等爸爸回来。”她端坐在梳妆台前,动也不肯动。

    段骁没再说话, 倒在她的床上闭着眼,双手放在额头上。段天骄从镜子里看他:“哥,如果爸爸真的把妈妈推下了楼,你会原谅他吗?”

    段骁没动,许久之后才开口:“这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天骄,你和妈妈跟我去澳洲吧。”

    他再次提议,从床上坐了起来。

    段天骄却笑了笑,说:“你带妈妈去吧,我这里有吴家给的彩礼钱, 够你们用了,你好好照顾妈妈。我已经嫁人了,没办法跟你们走了。”

    “不用你的钱, 我也该自食其力了,只要妈愿意跟我去, 我能养活好她。我要带她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再找个好医生治好她的腿。”

    “哥……”段天骄叫了他一声。

    听见她声音里带着哭腔, 段骁觉得心疼, 他说:“你说……”

    “我们一家四口是不是再也没办法团圆了?”

    段骁沉默了。

    “以前爸妈的感情一直都很好,记得那会儿我们四个人经常一起去旅行,有一次去华山,妈妈爬不动走得慢,掉队了,爸爸急的找了她一个多小时,还有去年夏天外婆去世的时候,爸爸尽心尽力的操办葬礼,大家都说妈妈这一辈子嫁给爸爸嫁的太对了,妈妈腿受伤去山里疗养,爸爸也经常去看她,我一直以为是妈妈自己想住在山里,是我太蠢了……他们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爸爸在外面有人了。”虽然不忍,但段骁还是说出口了。

    段天骄呆住了,她回头:“什么时候?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澳洲的时候,爸爸用这个女人的银行卡给我转过账,后来我去查了一下,他们应该是那种关系。今天岳竹告诉我,说那天……爸妈因为这个女人发生了争执,我怀疑这个女人跟吴膺也有关系。”

    “吴膺……爸爸就因为那个女人把妈妈推下了楼?”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看到是岳竹是打来的,段天骄立刻按下了接听。

    岳竹还来不及说话,段天骄就先问了一通,岳竹只好把所知道的都告诉了她,又宽慰了她一番。

    段天骄平复了心情后问她:“你找我有什么事?”

    岳竹迟疑了几秒钟后才开口:“周唯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段天骄“嗯”了一声,岳竹问:“新闻看了吗?天骄,吴放有没有去找过周唯?”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岳竹挂了电话。

    段天骄难以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她问段骁:“难道是吴放?”

    “吴放的爸爸不是说不管吴膺的事了吗?岳竹说什么了?”

    段天骄没吱声,抓着手机就出了门。

    .

    岳竹不断回拨着那个神秘的电话,对方却总处在关机状态。

    她晚饭也不想做了,坐在花房里将头发抓的乱七八糟。

    袁满煮了碗小馄饨端到她面前:“不急不急,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

    岳竹闻着味道,看着馄饨问他:“香油滴了吗?”

    袁满揉了把她的头发:“放过了,快吃吧。”

    吃完饭,袁满又主动洗了碗,岳竹看着厨房里周唯给的烘焙工具,问:“她明天会来上课吗?”

    “不管她来不来,你都可以问高露,高露说不定能找到她。”

    岳竹一拍脑门:“对啊。”

    袁满又说:“原本以为周唯即使不是个神助攻,也是个好队友,可现在看来,她基本上是打算离队了。”

    “没想到吴放还真有点手段,估计视频也已经被毁了,周唯到底还是过不了吴放这一关。”

    袁满耸了耸肩:“我们只能孤军奋战了,晚上我去趟医院,我刚好有个高中同学在那家医院做医生,我去找他了解了解情况,再想办法去看看那个女孩和她的父母。”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那里肯定有他们的人盯着,你就不要露面了。”

    “不,我要去,让我去做她父母的工作吧。”岳竹认真地看着袁满。

    夜幕降临,医院四处灯火通明,强光晃着眼,岳竹的脸被墨镜、口罩和帽子捂得严严实实。

    袁满靠近她耳边低声说:“女孩在1218,只有她妈妈在,你就装成是她同学。我去四楼找我高中校友,我们分头行动。”

    电梯到达四楼,袁满走了出去,岳竹看着数字不断地变化,心跳也渐渐加快。

    病房外并无异常,这间病房离护士站格外近,于是岳竹先走过去询问女孩的情况,没想到却遭到小护士的冷漠对待。

    “都这样了,吴家还出钱让她在这里住着。没什么好看的,你不懂什么是脑死亡吗?”

    假新闻的威力果然大,岳竹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怼回去:“脑死亡是死了还是怎么了?我看看病人和家属碍着你什么事了?新闻看不懂就多读书多学习,三甲医院不是养你这种天天看八卦的闲人的。”

    说完她就离开了护士站,小护士却冲着她喊:“那个谁,记者媒体一律不能进去。”

    岳竹回头,墨镜挡住了眼神里的杀气,她冷言相对:“我是她朋友。”

    看见小护士急忙拨打了电话,岳竹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匆忙进了病房,看了病床上的女孩一眼,她面无血色,嘴唇都是枯白。她一把抓着女孩妈妈的手:“阿姨,您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这是假新闻,请您不要放弃为她讨回公道。”

    女孩的妈妈看着突然到访的岳竹,顿显局促不安,她问:“你是谁?”

    岳竹如实相告:“我曾经差点被吴膺性侵,当初我父亲为了钱放弃了替我讨公道,因此我五年没有回过家。您在吴家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您不会不知道吴膺是什么样的人,阿姨,如果您女儿知道她不仅承受了身心的伤害,还被人诟病成一个坏女孩,我想,即便是有奇迹,她都不愿意醒过来。”

    女孩的妈妈眼角湿润了,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岳竹却放开她的手:“阿姨,我得走了,我电话在这个纸上,你收好,想清楚了联系我。”

    岳竹说完,匆匆离去。

    经过护士站的时候她摘掉墨镜看了这个小护士一眼,这个眼神让小护士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的松动了一下。

    手机掉在了桌子上发出声音,岳竹轻轻勾起嘴角,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畅快。

    病房里,女孩的妈妈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号码和一句话。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不应该成为牺牲品。”

    回到一楼大厅里,岳竹坐在凳子上,呼出一口长气。她发现角落有媒体依然在蹲点,还不止一个团队。

    她有一种冲动,想冲过去说出全部的事实,可是她没有任何证据,她知道,冲动很可能让她成为新的炮灰。

    她握着手掌,微微颤抖。医院里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和病患此刻都变成了一个个飘忽的影子。

    回想起女孩的样子,她眼眶一阵发酸。

    她想起了曾经的那个她,她甚至觉得女孩没有亲眼经历这个反转,或许是一件好事。

    被诬陷人格或许比被侵犯身体更让人觉得无助。

    “这么快就办好了?”袁满走过去递给她一瓶罐装咖啡:“同事的办公室里拿的。”

    岳竹接过咖啡喝了一口:“太苦了。”

    “那别喝了,我去买杯热奶茶给你。”

    岳竹却拉住他的手:“袁满,女孩的妈妈会打电话给我的对不对?”

    袁满坐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会的,一定会。”

    “如果当初有人给我父母这样一张纸条,他们会不会有所动容。”

    袁满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想你爸妈一定也不好过。他们用这些年的悔恨在填补当初那个错误的决定,他们已经得到了自我的惩罚。”

    岳竹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累了,我们回家吧。”

    电台调到那个喜欢朗诵诗歌的频道,这一次换成了一个女主持人,她声音如温暖的春风,选了一首英国诗人拜伦的《普罗米修斯》。

    “巨人!在你不朽的眼睛看来

    人寰所受的苦痛

    是种种可悲的实情,

    并不该为诸神蔑视、不睬;

    但你的悲悯得到什么报酬?

    是默默的痛楚,凝聚心头;

    是面对着岩石,饿鹰和枷锁,

    是骄傲的人才感到的痛苦;

    还有他不愿透露的心酸,

    那郁积胸中的苦情一段,

    它只能在孤寂时吐露,

    而就在吐露时,也得提防万一

    天上有谁听见,更不能叹息,

    除非它没有回音答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