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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何苦(幻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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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秦万瑾主动留下来“监视”昏倒在路中央的古装男子。

    少了这个挡路的因素, 其余组员立即回去营救洞顶的人。

    没过多久,秦万瑾便见组长醒了过来。

    他没出声,睁着眼, 看向道路深处的黑暗。

    长发如瀑, 披散在肩头,凉薄的遗世感似已渗入了骨骼。那双眼眸里情绪极淡, 疏离美丽, 宛如寒夜的远星。

    ——好看得叫人心惊。

    不论何时看见他都能想到这一句啊,秦万瑾轻轻叹了口气。

    “组长?”他哑着嗓子喊他。

    俞守望着自己空空的手,不见那瞎眼的羊角辫女孩。

    “我没有童年。”他突然说。

    秦万瑾下意识巡视一圈周围, 没有别人, 但他仍不确定俞守是在跟自己说话。

    “我记不起来。”声音小得几乎要听不清。

    幻象渐渐深入, 那里的龙与乔执使他忍不住去回忆, 自己的童年是什么样的。可俞守的脑子里, 根本没有童年的记忆。

    这很奇怪,不是吗?

    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俞守觉得涌进脑子里的东西太多,越想理清,越是混乱。

    “秦万瑾, 你认识我多久了?”

    “十七年。”没有半分犹疑, 他便说出了答案。

    “这么久了啊……”

    看着身旁面无表情的青年, 俞守心中颇为感叹。

    “刚看到你时, 你是被江前辈带来的。二十一世纪, 他还收什么‘入室弟子’呢……那时候, 你才那么小。”

    他伸出手,比划出了一个矮矮的高度。

    因着比划的动作,古装长袖下的手腕露出了一小截。

    被称之为“胎记”的红色伤痕不复存在,绑在那儿的,是一条褪色的红绳。

    秦万瑾努了努嘴,好像想跟他说什么。

    最终没有说出口。

    ……

    “咦?!这是什么啊!”

    因着杀人的黑影躲进石室,小宋与何瑞四下探寻,竟有了新发现。

    微弱的照明光打在古朴的卷轴上。

    它们材质厚重,却因经年累月的沉寂,变得脆弱易碎。

    整整一面墙,塞满了这样的卷轴。

    它们之中,有一卷的摆放颇为特殊。它孤零零的,占了独一排。

    两人合力,四手托举,取出了那一卷。

    “没有工具,强行打开不利于保存,而且很可能破坏古物的完整。”

    见何瑞想要展开卷轴查看,小宋皱了眉头,拦住了他。

    “不看就无从得知里面是什么,说不定能有救我们的方法呢?”

    说是这么说,何瑞没甩开他的手,表情出奇的平静。

    小宋犹豫不决时,他补充了一句:“你的同事们,被外面的东西害死了。”

    于是,达成一致——管它碎不碎,看看里面记录了什么。

    卷轴的材质或许是纸,放在这里太久,它摸上去仿佛干掉蝴蝶的翅膀。

    每展开一寸,卷轴中便传来咯吱咯吱的、无法延展的脆响,叫人心惊。

    “这画的……”小宋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平日里在展室里看到的都是名家名画,所以不自觉形成固有印象,古代人都很会画画。

    眼前的简陋作画风格,明显有别于展览中的画。

    线条毫无章法可循,这里黑黑一团,那里红红一坨。有的地方黑得比较大,有的黑得比较圆。

    作画之人并非胡乱下笔,看出是用了些心思的,某些地方的红红黑黑是对应的。

    可画的内容是什么,真就叫人犯难了……

    小宋觉着是自己对画的造诣不够高深,试图忽略第一眼时的偏见,把红红黑黑往深奥处联想。

    “画里……”沉默半响后,何瑞开口道:“像不像是一个家庭的团圆图?”

    “啊?”小宋横看竖看,都找不出“家庭”在哪里。

    “这个比较大、比较具体的黑色,是家宴的主人;依偎在他身边的红色,是主人的伴侣;旁的那些,又黑又红的,他们的缩小版,大概象征子子孙孙……黑黑红红点缀得热闹,这应该是个大院子,里面的东西这么丰富,是要表达生活条件好吧……”

    以为这何瑞不光能引路,还对古画有研究,小宋瞪大眼睛,语带敬佩:“哇!你怎么看出来的?!”

    “额,你别这么吃惊,我瞎猜的啊。”

    何瑞尴尬地摸了摸头:“我侄子上幼儿园,时不时能在他桌上看到这种画,听他给我解释了几次,我也会看了。”

    “你别说,你刚才那么一讲,我看着还真挺像的。”

    顺着这样的逻辑,小宋很快理解了面前的画:“诶!你说这处粗细不一的线条,有没有点像,一棵树?”

    ——是像,小朋友画树,很多喜欢那样画的。

    这幅摆放位置特殊的卷轴,没有给他们的处境提供任何帮助。原以为墙上的其他卷轴也是如此,不想下一幅就给他俩带来了惊喜。

    ——出现了有身份象征的画作。

    两幅画一对比,连“这个时代的画走抽象派”的理论都不再成立了。

    事实证明,古代也并非人人能作画。比如那个画第一幅画的人可能是真的,不会画画。

    第二幅卷轴上画了个男人的背影,即使门外汉看了,也能感受到作画者的技艺高超。

    褪色至浅黄的纸张,使得背景色显出几分怪异温暖。

    画中是一个庆典,视角是远远的遥望。男人在画里没占非常大的位置,甚至没在画的中央,可他,分明是主角。

    他身上的每个细节都是清晰的,具体到指尖、配饰,翘起的一根发丝。

    生动微小得仿佛你一抬手,就能隔着庆典的暖光,触碰到那人纷飞的衣袂。

    卷轴的保存技术用得明显不如前一幅画。他们轻手轻脚打开,它却仍旧无可避免的破损了。

    不仅仅是这个卷轴,打开的卷轴越多,何瑞和小宋就愈发地感受到——他们眼中最不值得保存的第一幅卷轴,使用的保存技术是最好的。

    一地破破烂烂的旧画卷,画的全是背影。

    春天、夏季、雪地里、寒夜中;不论是孤身一人,还是人群簇拥,男人只有背影,从不回头,看向来处。

    画没有署名,没有盖印。

    更不曾留下只言片语,叙述作画者与画中人的故事。

    画这画的人,似是没有要将画存世流传的念头。

    想来也是,把画埋在这样暗不见天日的地方,一定就是希望它再不现世吧。

    ……

    俞守看到了乔执。

    他蹦蹦跳跳,手里抓个块桂花糕,从漆黑的道路尽头跑过来。

    他又长大了一点,身量有少年人拔高时的营养跟不上身高的抽条感,从前的小胖哥底子几乎要找不到了。

    脸上的酒窝却是明显,笑时眉眼弯弯,快乐得有些没心没肺。

    他和自己的长相,何曾相似。

    隔着的距离不过十步,俞守没有上前。幻象所带来的沉溺感,叫他不得不警觉。

    他开始有点,不想了解下去了。

    不论是出于利益考量,还是不妙的预感,到了这一步已经有足够多的理由,让他停下脚步。

    ——龙蛋、粉龙、羊角辫女孩,如果说之前的都是龙,那现下为什么换成了乔执?

    ——等会儿,桂花糕……

    “这一回,你想告诉我什么?”他问他。

    乔执静默不语,自顾自地吃着桂花糕。

    “秦万瑾……”俞守指着少年,突然问身旁的人:“你看得到他吗?”

    秦万瑾点头:“看得到。”

    “可是你的反应太平静了,不是吗。”

    他终是点破了,也希望秦万瑾能把话摊开。

    ——秦万瑾的处变不惊已经到达了古怪的程度。先前与组员们在一起时,他表现出的躲躲闪闪的害怕,已经荡然无存;看见凭空出现的少年,他半点躲开的想法都没有;而且,他对着穿了古装的自己叫组长,像是至始至终都没有过犹疑……

    怎么说……就仿佛是,他早已提前知晓了什么似的。

    “组长,你不过去碰他一下吗?”秦万瑾笑起来。

    这个笑容没有诡计暴露的阴狠扭曲,他笑得比平日更温柔,甚至带了一丝丝的讨好。

    俞守心中一震。

    这期间,小鬼吃完了手中桂花糕。

    他仰着头,看向俞守的眸子里满是喜色。

    “我找到了,你的哥哥。你记得他吧?他叫乔奚!”

    ——果然,这个乔执是龙变身的呀。

    俞守长叹一口气。

    “哈哈!叹什么气啊,我给你留了一块的。”

    少年不给面子的大声笑他。接着变戏法似的,身后掏出一个小纸包。